清晨的陽光越過萬仞關,照射著勐弄壩子,龍門寨也在陽光中蘇醒過來,顯出勃勃的生機。如果說北方絲綢之路上“一片孤城萬仞山”的玉門關是春風難度的話,那么南方絲綢之路上的萬仞關則是歲歲年年都被春風籠罩著,熱帶叢林把曾經的邊陲雄關隱匿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飽經滄桑的“天朝萬仞關”幾個石刻大字在講述著歷史。
古人說過“精騖八極,心游萬仞”,地處極邊的盈江縣自然稱得上“八極”,而這次將去拜訪的萬仞關早在多年前就已心游了。從盈江縣城出發,沿著一條顛簸的公路向北而去。相傳明萬歷年間,為鞏固邊防,云南巡撫陳用賓在今盈江、隴川、瑞麗邊境要塞設八關九隘駐兵防守。八關分上四關和下四關,上四關是神戶關、萬仞關、巨石關、銅壁關;下四關是鐵壁關、虎踞關、漢龍關、天馬關。由于清末的喪權辱國,下四關在百余年前歸入緬甸,僅余盈江縣境內的上四關還在中國境內。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些雄關早已失去了它們本來的作用,甚至連面目都已被熱帶叢林所吞噬,留下的僅僅是一個無人探望的地名和一塊遺址碑。但它們正如圓明園一樣,見證著中華民族曾經的恥辱以及抵抗侵略的不屈精神。
相對于神戶、巨石和銅壁關,萬仞關是探訪最為方便的一個,公路一直通到半山腰,然后穿過一片茶園,步行10分鐘就能站在遺址碑前。關已蕩然無存,粗大的樹木、藤條和雜草成為眼前的景象。寬高各約3米的一條狹槽據說就是當年的城門道,據《騰越廳志》載:“城樓臺周三十丈,高二丈八尺,樓高二丈三尺。”用毛石和卵石砌成,城樓臺基上鐫刻著顏體大楷書“天朝萬仞關”字樣匾額一塊。這塊匾額是萬仞關唯一的遺存,現已斷裂為數節,經拼接后仍較完整,保存在盈江縣文管所。
站在關前北望,又是一番景象。左右兩面群山萬仞,前方是勐弄壩子,視野可直達緬甸密支那一帶。明代大將鄧子龍曾在萬仞關城樓把酒臨風,揮毫寫下《登萬仞關》邊塞詩一首,以寄情懷:“邊關不見白衣來,萬仞關前獨舉杯。西望浮云遮落日,南來蜃氣出樓臺。自憐短發酬殘骨,誰說長纓負將才?何處西風催鐵馬,敗髏衰草不勝哀。”山仍是萬仞,但滿山的茶園、甘蔗、糧田、牛羊,村寨中的裊裊炊煙,組合成一幅和平年代的畫卷,讓我們絲毫感受不到當年戰火烽煙的氣息。可惜沒有酒,也就難以把酒凌虛,嘆滾滾英雄何在。
關下的龍門寨,是一個以傈僳族為主的寨子。寨里的老人對我們說,他們都是守關軍人的后代。明清時,萬仞關駐守協管弩手130戶,在此屯田守關。到乾隆以后,關卡就逐步荒廢,軍人也就完全成了農民。其他各關隘也大抵如此,關樓坍塌,兵眾四散。
一個泱泱大國的邊關形同虛設的時候,侵略者自然就來了。當緬甸成為英國的一個省以后,侵略者的目光就投向了云南邊陲,要從這里進入中國。1894年的《中英續議滇緬界務商務條款》,中國西南喪失了大片領土,鐵壁、虎踞、漢龍、天馬下四關從此再不屬于中國。那個時代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對大多數人來說只是歷史書上的一段記載。唯有到了極邊之處的盈江,從那些湮沒在茫茫林海中的雄關,那些昔日抵御侵略的戰場遺址,才能感受到一個“天朝”的滄桑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