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香》中的以“夫妻”之名

【摘要】：《林蘭香》是一部以家庭生活為題材的家庭小說，文中所描繪的的世俗家庭的生活狀態也是一個新穎卻未受重視的研究角度。而且相比于傳統的夫妻關系，《林蘭香》為我們展現了新穎的夫妻模式，那就是“以夫妻之名”達成自己的愿景或使命。丈夫不再作為妻妾的生活中心，妻妾也不以依附丈夫作為生存手段。《林蘭香》中的宣愛娘和田春畹就是這樣對傳統婚姻提出異議的奇特女性。

【關鍵詞】：《林蘭香》;夫妻模式;情義

一、以“夫妻”之名保朋友之情——宣愛娘

《林蘭香》中的男主人公是耿朗，他有六位妻妾，其中三娘叫宣愛娘，是官宦之女。她的性格屬于說說笑笑、爽爽利利的類型，是沉悶厚重的大家庭中一抹鮮亮清新的色彩。她在嫁給耿朗前家中發生了變故，這才使得愛娘這個官家小姐作了別人的三房。但她更是為了和自己的好姐妹云屏、夢卿相伴，宣愛娘嫁入了耿家，從此以詼諧耍笑、風流曠達的方式處世。

林云屏和宣愛娘是姑表姐妹，自幼相處，感情深厚。后來云屏嫁給耿朗做了正妻。機緣巧合下，愛娘又和耿朗后來的二房夢卿因詩成為惺惺相吸的知己。女子閨中生活封閉苦悶，好友難以長久相處，能找到精神上相契相知之友更是難得。

因此，在愛娘的婚姻選擇中，她將友情放于超越兩性關系的重要地位，為了知己得以長久相守而甘愿嫁到了耿家作側室。如果沒有云屏和夢卿，愛娘也許就進不了耿家。在這場婚姻中，愛娘未衡量男方各方面的因素，沒計較自己側室的地位，唯一的決定因素就是三人的感情。古代的婚姻具有很大的不可預料性，女子婚后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這直接導致了古代女性對婚姻生活的低期待。既然婚姻不可預知，不如先守住已有的友情，在以后人生中以作彼此的慰藉。

對于自己的丈夫，愛娘本就無所指望，耿朗甚至都不是她進入耿家時所考慮到的因素，“愛娘之嫁，為知己而然，非私耿朗之美少年也”[ 1]（第十一回）。在與耿朗的夫妻生活方面，愛娘“聰明詼諧，卻不淫蕩下流，既不過分正經，也不十分下賤無恥”[ 2]。所以二人相處融洽，可以調笑，可以嬉鬧，自在而不受束縛，因此耿朗對愛娘是十分親近和喜愛的。這種與耿朗的相處之法是成功的。對于其他事情，愛娘奉行自己的處事原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說笑嬉鬧中達到忘憂的目的。愛娘一生，得“忘”字秘訣，她的智慧是“忘”。愛娘對夢卿說過：“忍之一字，固息事之源，實乃生病之胎也，莫若忘字為上。”（第二十一回）這便是愛娘勝于夢卿之處，她洞悉世事，將一切看得透徹明白，只有她的一生過得從容豁達。在經歷了夢卿、香兒、耿朗等一一辭世后，最終愛娘“大睡不醒，終于正寢，享年六十歲”（第六十一回）。沒有留下半句囑咐或遺言，沒有流露半點遺憾或不舍，耿家眾人中也只有宣愛娘可以走的如此了無牽掛和安詳。

宣愛娘可謂是耿朗六位妻妾中活的最豁達的，她沒有被禮教道德的繩索捆綁在丈夫身邊，只能圍著一個男人打轉，她不會把自己全全交付給沒有保證的婚姻，任其處置。相反，愛娘認為女子之間的友情真摯難得，甚至超越了兩性關系，因此愛娘愿用共嫁一夫的婚姻方式保全三人的友情。耿朗也因此白得一位美妾，但二人最終只是假借了“夫妻”之名而已。

二、以“夫妻”之名全主仆之情——田春畹

小說的前半部分田春畹以夢卿侍女的身份存在，后來成為耿朗的六妾，是小說后半部分的主要角色。在我看來，耿朗和田春畹的結合是一種郎有情、妾無意的關系。春畹成為耿朗的六妾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完成主人燕夢卿的遺愿——“相夫教子”，并為自己故去的小姐洗清冤屈。

首先，春畹要做的是輔佐、勸誡耿朗，這是夢卿交代春畹之事。夢卿病重時曾囑咐春畹：“事大娘、三娘，當事如我。而四娘、五娘。亦不可與之較量。官人三十后血氣既定，必不至有如今日反目之事。春娘須委婉行事，不可以才爭寵，不可以色取憐。公明子通、季子章切不可令其折辱。此吾所望于春娘以補吾之所不足者也?！保ㄈ兀羟渌兄T事，春畹做得很好。她具備夢卿一樣的賢淑美德，但她對環境的應對方式卻比夢卿聰明了許多。春畹的高明之處在于“謙卑”，“因為她把夢卿說成不可超越的理想人物，她的謙卑也是一種自我保護”[3]春畹與耿朗的新婚之夜時，春畹表示：“妾蒙眾位主母不棄，得待枕席，已非所望”（四十三回）。謙卑之余，春畹把侍奉耿朗說成是天大之福，可想而知這句話能讓耿朗的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足以抓住丈夫的心。春畹心思之聰明，口舌之靈敏，更勝夢卿。她雖然也勸耿朗，但是更巧妙的不露痕跡的勸，并時常表現出對夢卿的維護和推崇，讓耿朗意識到他對夢卿犯下的誤解，并引以為戒。夢卿托付給春畹的“相夫”的責任，她完全地做到了。

再看春畹如何“教子”，這是夢卿留給春畹最重要的事情。夢卿之子耿順剛出生不久，夢卿便病重并臨終托孤，她對春畹囑咐道：“后來之保護孩提，綿我血脈，皆惟春娘是賴?！保ㄈ兀┐侯祵⒗什o幾分情愛，之所以順其自然、默許了被耿朗納為六房之事，我認為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耿順。主人去世，春畹以仆人的身份沒有正當的理由和機會去照顧幼主，除非她也成為耿朗的妻妾之一，耿順才會順利地在她的保護下成長，護他周全，所以春畹多是為了“撫幼子繼居側室”（四十三回）。當伯母棠夫人提議春畹可以帶耿順過繼時，“春畹便慨然應允”（同上）。由此可見，春畹做不做耿朗的妾室對她來說并不甚在意，只要可以親自撫育耿順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帶著耿順過繼到伯父家，能給耿順提供安穩的成長環境那就可以了。春畹對耿順悉心教導，“以此耿順不至于落了世俗的惡習”（四十九回），最終成為貴族家庭的接班人。

評點者評價春畹“為侍女是賢侍女，為妾是賢妾，為妻是賢妻，為母是賢母”（五十七回）。在我看來，賢侍女和賢母更適合作為對春畹的評價。春畹所在意的從不是耿朗，完成夢卿意愿以全主仆之情才是春畹的人生目標。春耿朗以為自己娶到了夢卿一樣賢淑溫婉，但又比謙卑聰穎的美妾，殊不知這種關系在春畹看來，只是為全主仆之情的權宜之計。跟愛娘一樣，春畹與耿朗的關系是一種以“夫妻”之名，實質上不是夫妻的結合。

參考文獻：

[1]隨緣下士輯，于植元校點：《林蘭香》，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以下引文均出于此版本。

[2][美]馬克夢著，王維東、楊彩霞譯：《吝嗇鬼·潑婦·一夫多妻者——十八世紀中國小說中的性與男女關系》，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第226頁。

[3] [美]馬克夢著，王維東、楊彩霞譯：《吝嗇鬼·潑婦·一夫多妻者——十八世紀中國小說中的性與男女關系》，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第23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