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的兩點疑惑

楊琳

白話小說在古代學者眼里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所以元代以前幾乎不見著錄。明清時期，白話小說的記錄才漸漸多起來，如明代楊士奇的《文淵閣書目》、王圻的《續文獻通考·經籍考》，清代錢曾的《也是園書目》等書目中都有一些記載，但零散簡略，不成系統。清代官修《四庫全書》，白話小說一種也沒有收錄。因白話小說不受重視，后世的人們想要了解有關信息，常常感到問津無門。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的問世給人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它標志著中國通俗小說專科書目的正式成立，是通俗小說書目的里程碑式之作，對小說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目前介紹該書的論著中，有兩個地方存在歧異和含混，即該書初版于哪一年？書中共著錄了多少種小說？

關于初版的時間，學界有1932年和1933年兩種說法。如劉葉秋等主編《中國古典小說大辭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1932年北京圖書館中國大辭典編纂處印行。”錢仲聯等《中國文學大辭典（修訂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年版）：“初版于1932年，由北京圖書館中國大辭典編纂處印行。”“北京”應為“北平”，當時北京叫北平。王文寶等《中國俗文學辭典》（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原1933年出版，198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修訂本。”劉世德主編《中國古代小說百科全書（修訂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6年版）：“撰寫于1932年，1933年出版。”

孫楷第在1957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修訂本自序中說：“我的《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寫完在一九三一年上半年，明年三月出版。從書寫完到出版，中間經過大半年的光景。……從一九三二年書出版到解放，又二十多年。”《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的初版今已不易見到，人們說初版于1932年大約就是根據孫楷第在修訂本自序中的說法。我查看了一下初版書的版權頁（見下圖），署“中華民國二十二年（一九三二）三月初版”。民國二十二年應為1933年，與括注“一九三二”不符。那么，究竟哪個年份是孫書真正的出版年呢？初版書前有三篇序，其中黎錦熙的序末署“民國廿二年（一九三三）一月”，孫楷第自序末署“中華民國二十二年一月孫楷第自序于北平”，顯而易見，初版年份應為民國二十二年，括注“一九三二”是錯誤的。孫楷第之所以誤記成1932年，大約是這一年國立北平圖書館先出版了他編著的《日本東京所見中國小說書目提要》和《大連圖書館所見中國小說書目提要》兩種書目（合為一書），所以他把時間給搞混了。

初版書影

關于《中國通俗小說書目》著錄小說的種數，說法很多。王文寶等《中國俗文學辭典》：“共收語體舊小說書目800余種。”錢仲聯等《中國文學大辭典（修訂本）》：“以1982年重版計，自宋元迄清末，包括現存及未見、已佚書，共七百八十九種。以下卷八附錄一，為存疑目六十二種；卷九附錄二，為叢書目十五種；卷十附錄三，‘日本訓譯中國小說目錄四十種，系據日本倉石武四郎原稿原題抄錄。末附文言小說《游仙窟》、《剪燈新話》等七種。”劉世德主編《中國古代小說百科全書（修訂本）》：“收宋代至清末現存、已佚、未見諸書的小說九百八十三種。”

《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先后有三個版本，后出版本都有增補修改，所以每個版本著錄的小說種數是不同的。不少介紹者含糊其辭，不交代是哪個版本的數據，令讀者疑惑。

1933年初版的著錄種數，凡例中說：“自宋至清，凡已佚未見及現存諸書，都凡六百余種。”我據《書名索引》統計，具體為658種。1957年作家出版社的修訂本，據《書名索引》統計，共著錄小說818種。198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版，據《書名索引》統計，共著錄小說831種。如果把附錄中提到的124種書目也計算在內，1982年版共著錄955種。“九百八十三種”之說不知是怎樣統計出來的。

2012年，中華書局出版了作為《孫楷第文集》之一的《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外二種）》，“外二種”指《日本東京所見小說書目》和《大連圖書館所見小說書目》兩種書目。本版據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重新錄排，另據孫楷第手批本酌加校訂，其親筆批語以“補注”的方式注于原文頁下，原書錯漏字則直接補正。這一版可以說是《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的最后定本。

今天我們已有了好幾種規模更大、質量更高的小說書目，如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明清小說研究中心編的《中國通俗小說總目提要》（中國文聯出版社1990年版）、石昌渝主編的《中國古代小說總目》（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朱一玄等編著的《中國古代小說總目提要》（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等，但《中國通俗小說書目》在小說目錄學史上的地位仍然是不可抹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