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辦教師工作環境的個案調查研究

吳秋連+李臣之

摘 ? 要

民辦教師作為教師隊伍的一個特殊群體，其工資待遇一直是研究者的熱點話題，但民辦教師的工作環境卻沒有引起教育界的足夠重視。深入調查發現，類似于深圳市B區低收費的G學校，教師的工作環境十分“惡劣”，與高端民辦學校和公辦學校教師工作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成為引發民辦教師流動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同時對教師教育教學質量及學校辦學質量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關鍵詞

民辦學校 ?教師 ?工作環境

作為民辦學校的發源地——處于經濟特區的深圳市B區，其民辦學校多于公辦學校，為B區的教育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而，由于種種原因，民辦學校發展并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甚至出現夾縫中求生存的發展危機。我們走訪了B區低收費的G學校，采用觀察和訪談方法進行個案調查研究。通過前期的文獻研究和實證調查發現，公辦教師的待遇（工資和福利待遇）成為了民辦教師流動的最主要的“誘惑”之源。通過本次調查發現，“惡劣”的工作環境，包括教學環境、辦公環境、人際關系環境以及校園公共環境，更是促使他們“快速”流動的原因之一。

一、教學環境

教學環境雖然不是影響教育教學質量的決定性因素，但是它卻是其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因素。在訪談中，一位在這所學校已有8年教齡的Q老師說到：“內因也就是生源，它是最終的決定力量，但是在民辦學校中，特別是在這樣的學校中，環境、學習氛圍特別重要。沒有一個良好的教學環境，教師的教學熱情被壓制，學生也沒有學習動力。”良好的教學環境對教師和學生的發展都是十分必要的，但目前民辦學校尤其是G學校在教學環境方面的建設已經遠遠落后于特區經濟的發展，也遠遠落后于B區同類的學校如QH實驗學校等其他優質學校。作為珠三角地區乃至全國最大的民辦學校之一的QH實驗學校，“依山而建，建筑樓群莊重典雅，環境優美宜人，學校綠化率100%”[1]。這與低端的G學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1.教室小，學生多

初來這個學校，用簡陋二字來描述整個學校的整體面貌再合適不過。校長帶我們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初二語文教師M，M教師知道我們的身份之后，對我們的到來感到十分好奇。來到八（1）班教室之后，Q老師讓學生拿了一把凳子過來，我們就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從后往前看，教室不大，大概30多平米大，共有4排課桌，一排兩列，一列平均有8個學生，教室就這樣密密麻麻地坐滿了學生。再看教室前面的講臺，橫排的第一排課桌與教師的講臺差不多形成一條直線。第二節課，M老師來到八（3）班上課，一進教室，一樣是黑壓壓的一片，我們生怕影響到后面的同學，盡量找個離學生遠一點的地方，但是后排全部很靠后墻，就只能挨著學生坐下了。

我國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指標體系對學校班級規模有明確規定，但Q老師說，G校不管是小學部還是初中部，教室都一樣小，但學生人數都平均在60個以上。課后，我們游覽了整個學校，與Q老師所說的一樣，不管是小學部還是初中部，狹小的教室里均擺滿了課桌椅。這與同為市一級的同類學校B外國語學校差距十分明顯，該校“實行小班制教學，每班35人左右，充分體現出現代教育的優勢”[2]。G學校的班級規模遠遠超過指標規定的人數，給民辦教師帶來了很大的工作量，勢必影響學校的教學質量。

2.教學設備欠缺

公、民辦學校教育資源分配嚴重不均，這是一個較為嚴重的現實問題，在G學校這個問題顯得更為突出。初中部的教室雖然配備有多媒體，但是有些老師反映，學校配備的多媒體效果很不好，屏幕模糊，他們自己又出錢買來了新的多媒體配件，但整體效果還不是很好。而在小學部，每個教室最多只有一臺投影儀，而且投影儀的支架是用木棍做的，那個木棍也瀕臨腐爛的“危機”。G校堪比西部的一些農村學校，“在中西部的一些農村學校，甚至沒有實驗設備，沒有圖書資料，更沒有信息技術方面的軟硬件條件”[3]。

而在B區省一級的SY公辦學校，其教室都配備電子白板、投影機和實物展示臺。省一級的民辦FY學校教育教學設施先進、齊備，各功能室、教室均配備多媒體教學平臺，多媒體教學平臺與教室數比為1：1，堪比深圳市B區的公辦學校。可見，G學校的教學設備嚴重欠缺，一方面對教師的教學沒有幫助;另一方面，資源配置的不公平無形中拉大了公、民辦學校學生的差距，這是一種人為的拉大，使低端的民辦學校的學生在起跑線上就已經輸了一大截。

3.桌椅破舊

只有深入學校，才知道學校的真實面貌;只有深入教室，才真正看到學生使用的桌椅如何。我們來到教室，Q老師讓學生拿了凳子過來，后面才知道我們坐的凳子是老師辦公用的椅子，而凳子其實跟學生的椅子沒有任何區別，不是后靠式的。我們坐在后面，對學生的情況了如指掌，一排排桌椅好似經歷了一段很長的歷史，飽經滄桑。坐在我們前面的兩個男同學，一高一低，通過觀察發現他們的凳子也一高一低。每一張桌椅都是一樣，包括教師的講臺，很破舊，舊得有點發黑。可以看出不管是學生還是教師，所使用的桌椅都是一樣的破舊不堪。

4.教室隔音效果差

在兩個不同的教室聽課，時不時都可以聽到從隔壁教室或者樓上樓下傳來的聲音，以及附近工廠機器傳來的嘶嘶聲。可見，教室的隔音效果是很差的。我們也通過課堂觀察發現，如此差的隔音效果，對很大一部分學生的學習專注力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諸如，有些學生會因一個聲音傳來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些學生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但心不在焉，似乎沒有聽到老師的要求。很多老師對此也感到很無奈，如M教師這樣表露：“一方面教室外面的雜音很大，另一方面教室里的聲音也不小，所以后面我自己買了擴音器，不然嗓子受不了啊。”與優質學校相比，如地處美麗的鳳凰山腳下的DFYW學校（省一級），遠離鬧市，無商業干擾，教學建筑質量達標，教室環境優雅，給師生創建了一個安靜的理想讀書環境。像這類的學校在B區不少，主要以中高端的學校為主。可想而知，一所優質的學校，離不開良好的教學環境，而良好的教學環境又是師生有效教與學的重要影響因素。同時教室作為師生的一個學習共同體，要保證一定的教學質量，為師生創設一個安靜、祥和的外界環境和教室環境是非常重要的。

二、辦公環境

辦公環境是教師教學工作的另一大環境，具有良好環境的辦公室是教師做好“備課、改作業、教學反思、與學生交流”等工作的重要場所。然而調查發現，G學校教師的辦公環境不盡人意，與B區中高端的民辦學校和公辦學校的教師辦公環境不能同日而語。

1.辦公空間小，人數多

剛來到M老師的辦公室，就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與其說這個辦公室是教師的辦公場所，還不如說是教師和學生群集的地方。不到10平米的房間，里面擺了幾張拼湊在一起的辦公桌和幾張分開就坐的凳子，就只剩下兩條過路的“羊腸小道”了。讓人吃驚的是，辦公室門后面還有單獨擺放兩張學生用的那種課桌椅（被擋住），上面也堆滿了作業本等，兩張凳子對面放著。關鍵在于，如此狹小的一個辦公室，居然容下了8個老師，各科老師都有。走訪了其他教師的辦公室，辦公室的情況大同小異，大一點的，就有十幾個老師一間。在這樣的辦公環境之下，教師如何能夠有效地做好一切相關的教學工作？

2.辦公室與教室相連，環境嘈雜

G學校教師的辦公室基本上都是與教室相連，在教室樓每一層的另一端。上課期間，教室的聲音不斷，下課期間，更是嘈雜聲連片。課間，M教師沒有上課，我們坐在M教師所在的辦公室與M教師以及其他教師進行相關的訪談，但是因為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太差，雜音較多，所以直接影響了訪談的效果。一下課，整個辦公室就成了“菜市場”，這樣形容并非夸張。辦公室里有幾個老師在，就會有班上的學生接二連三地來詢問或者做事。辦公室門外的喧鬧聲更是不斷，所以跟M教師和G教師的訪談只能終止。在這樣的辦公環境之下，教師如何安心完成教學的基本任務？更如何能夠潛心進行更多的學習？而這樣的現象在B區公辦學校或者中高端的民辦學校是非常罕見的，與西部貧困地區的教師辦公環境并無多大的區別。如何為教師提供一個良好的辦公環境，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3.辦公設備簡陋

2012年“西部地區基礎教育發展”項目在寧夏實施，給新建的166所學校配備計算機5646臺[4]，意味著平均每一所學校可擁有計算機34臺。然而處在經濟特區的G學校，全校只有兩根網線，電腦在校長辦公室可以看到，其他辦公室更是少之又少。在教師的辦公室里，教師的辦公設備極其簡陋，只有幾張辦公桌和陳舊的凳子。桌上只是堆積了幾座“大山”（作業本），整個辦公室沒有一臺電腦。這勢必會影響高質量的教學設計以及教學資源的獲取，教師備課的全部資源僅有學校購買的一本教師用書、一本備課本、一只筆，而教師所需的學科題庫、錄音帶、課件、視頻等資源十分短缺。這種現象在這個學校不是個別存在的，而是普遍存在的。

三、人際環境

一般而言，人際環境是指影響人際關系的社會環境。良好的社會環境為良好人際關系提供了物質條件，而良好的人際關系是營造良好人際環境的關鍵因素。G學校的老師，大部分來自外地，而且有不少的是年輕的或新來的老師，人際環境對他們的專業發展非常重要，有好的人際環境就有歸屬感和安全感，同時好的人際環境也為教師隊伍建設的穩步發展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反之亦然。在G學校，影響教師人際環境的對象主要有老板、同事、家長和學生這四類群體。

1.教師與“老板”

在民辦學校，教師與“老板”的關系更多的是一種雇傭關系。誠如Q教師所說的：“老板總是花最少的錢，讓教師做更多的事。你別指望老板多掏錢，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這是赤裸裸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縮影。在訪談中，當我們問起老板是否給你們組織過一些教師活動、平時是否會關照新來的教師等問題時，M教師表示：“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老板是利益最大化的收益者，他不會花錢花時間管你的。而且老板也不是一心做教育的，他自己還忙著做其他的事業呢。”可見，教師與老板之間，并沒有建立起一種平等、友愛的良好人際關系，在這樣的人際環境中，容易滋生“老板”與教師之間的利益沖突，不利于營造一個和諧且有“教育味”的教學環境。

2.教師與同事

教師與同事的關系應該是一種在生活上相互關心、在工作上互幫互助的和諧友好關系。從M教師的表述中可以得知，這里教師之間的關系還比較和諧，而這種“和諧”卻有著不一樣的含義。M教師說道：“這里的教師又不像民辦學校的教師，為了評獎、評職稱，各種爭奪，爭得你死我活的。這里的老師之間沒有競爭，主要是你再怎么辛苦，工資就那么一點，教師之間就沒有更多的矛盾，大家自己做自己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ok。”這種“和諧”的背后卻隱藏著人情的“冷漠”，教師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教師之間沒有建起職業動力機制，都抱有一種“也許某一天，我就考上了……我有了更好的工作了，這里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的心態。從H老師那里得知，這里有很多老師因為生存問題，所以除了完成學校的教學工作之外，還會做些其他兼職，很多老師都忙得不可開交，同事之間根本沒有多少交流，有種各安天命之感。顯然這種同事關系對教師的專業發展是非常不利的。

3.教師與家長

民辦學校的生源大部分是來自農民工的子弟，對于低收費的G學校，其生源更是如此。誠如G學校的經營者Z談到：“我們的生源很差，基本上都是外地過來的打工者子弟，他們的家長，你們是不知道，有好些家長都不會寫字，而且還是年輕的家長。”家長的文化素養比較低，外加家庭的經濟壓力，所以對孩子的學習也沒有過多的要求。誠如M教師說的：“這里的家長并不是很尊重這里的老師，很多時候并不配合老師，如因為學校沒有圖書館，而且也沒有發放資料，所以只能讓學生買些課外輔導的書。但是很多家長又不肯掏錢，認為這些書應該是學校提供的。但也有部分的家長特別重視孩子的成績，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明知孩子成績不好，但又不配合教師，不愿多給孩子的學習提供一些經濟支持，無形中給教師施加了一些額外的教學壓力。但公辦老師就不一樣了，公辦的老師雖然壓力比較大，但是家長還是很配合老師的，比較尊重老師的。公辦學校的家長大部分素養比較高，所以他們比較清楚自己孩子的一個情況，又會舍得投入。”可見，公、民辦教師與家長的關系存在顯著性的差異，在低端的G學校就明顯地佐證了教師與家長之間并沒有建立起一種友好的協作關系。

4.教師與學生

在民辦學校中，很多教師在學生面前的權威性已經受到削弱，相當大的一部分學生完全無視教師的權威。通過觀察和訪談發現，這種現象在G學校是比較常見的。如在M教師的課堂上，筆者也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一個現象：M老師請班上一個男同學站起來扮演角色，這個同學也是班上同學一致推薦的，但是這個同學就是不肯站起來，還一邊罵詞連篇，一邊撕書寫本。過了幾分鐘才平靜下來。課后，回到辦公室，M老師直接跟我們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今天不是因為你們來的原因，我早就給他一點臉色看，這些學生說都說不得，聽也聽不進。”隨后，坐在我們對面的Q老師就拿起了一本記錄本，邊翻給我們看，邊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就是民辦學校的學生，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這個是學生的作業記錄本，每次交作業，都有這么一批學生不交作業，他們根本沒有把老師布置的作業當回事兒。”可想而知，在G學校，教師的權威性受到了嚴重的削弱，使得這里的很多老師對學生的教育感到無奈，也相應產生了職業的倦怠之感。

四、校園公共環境

校園公共環境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了教師的工作效率和生活質量。而在G學校，其食堂環境、洗衛環境等情況十分“惡劣”，給師生帶來了很多的不便。

1.食堂環境

食堂是教師和學生另一個重要的活動區域，但G學校食堂的伙食情況以及食堂的環境情況讓人十分心寒。教師的伙食與學生的伙食沒有任何區別，教師與學生同在半露天的大棚下面吃飯。等下課時間一到，學生甚多，僅有的幾張桌子遠遠容納不下那么多的師生，有些老師打了飯菜就回辦公室吃，有一大部分的學生只能站著吃。通過對比發現，G學校的食堂環境與B區第一外國語學校的食堂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現代農村學校與城市學校的典型寫照。

2.洗衛環境

洗衛環境在我們看來是G學校最為不盡人意的環境，效率問題，排隊舀水沖廁所，也直接影響到后面排隊的師生。又如安全問題，因為用瓢舀水，難免會溢水一地，潮濕的地板，容易引發滑倒事故，特別是對有孕在身的女教師，是非常不便的，而且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

五、結論

公、民辦學校各占B區教育的“半壁江山”，對教育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尤其是民辦學校，解決了B區的重大教育問題。但在B區類似G這樣的低端學校不在少數，其教師工作環境堪比大部分的鄉下學校以及備受關注的西部貧困地區學校的教師工作環境，而與同類的中高端學校以及公辦學校差距甚遠。從上文可以看出，G學校教師“惡劣”的工作環境已直接影響了該校教師的工作狀態，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該校教師隊伍的建設。而教師隊伍的穩定是民辦教育教學質量的重要保障，沒有穩定的教師隊伍，民辦教育就很難走可持續協調發展之路。所以在極力關注和迫切解決民辦教師待遇的同時，也要關注民辦教師的工作環境，做到雙管齊下。

公、民辦學校應成為教育的“一體雙翼”，公辦學校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關照，同樣民辦學校的發展也需要政府的大力支持。政府應關照民辦教師的發展，加大財政投入，扶持低端民辦學校的環境建設。同時，學校尤其是舉辦者應該重視教師的發展問題，為教師營造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為穩定教師隊伍做出應有的努力，充分認識到教師隊伍的穩定對提高學校辦學質量具有重大意義。總而言之，為民辦教師營造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既是為學生營造一個有利的學習環境，亦是為推動民辦教育的可持續發展做出的重要舉措。

參考文獻

[1]深圳清華實驗學校（學校概況），http：//www.tsinghuaschool-sz.com/about.aspx？TypeId=1

[2]深圳寶安外國語學校（學校簡介），http：//baike.baidu.com/view/9196724.htm？fr=aladdin

[3]王嘉毅.農村中小學實施素質教育的困難與對策[J].教育研究，2006（11）：40.

[4]張曉芳.寧夏“西部地區基礎教育發展”項目完工[N].寧夏日報，2012-2-19（2）.

[作者：吳秋連（1990-），女，福建莆田人，深圳大學師范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李臣之（1965-），男，四川巴中人，深圳大學師范學院教授、教師教育部主任，博士。]

【責任編輯 ?劉永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