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兼析日語新聞報道

金京愛，李光赫

（1．揚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揚州225009；2．大連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116024）

一、模糊限制語概念的提出及先行研究

（一）概念的提出

模糊限制語這個概念是1972年由美國語言學家Lakoff George首次提出的。Lakoff把模糊限制語定義為：“Words whose ability is to make things fuzzy or less fuzzy．（一些把事物變得模模糊糊或者將那些本來比較模糊的事物變得比較清晰的詞語或起著類似作用的詞）”［1］模糊限制語是一種典型的模糊語言，其構成包括詞、句子及一些組合結構。從Lakoff的定義可以看出，模糊限制語可以調節語言的模糊程度，既能使語言變得模糊，也能使語言變得更精確。日語中的模糊語言非常發達，甚至足以體現日本人的民族性。

（二）先行研究

模糊語言的相關理論起源于英語語言系統，因此英語模糊限制語的研究比日語更先進、更深入，但同時也為日語模糊限制語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基礎。

何自然以是否改變陳述命題或語義為標準，將英語的模糊限制語分為“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和“變動型模糊限制語”，而且指出“變動型的模糊限制語按照實際情況改變對話題的認識，應屬語義范疇，而緩和型的模糊限制語并不改變話題內容，只是傳達了說話者對話題所持的猜疑或保留態度，應屬語用范疇”［2］。也就是說，何自然從“語用”和“語義”的角度把英語的模糊限制語分為“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和“變動型模糊限制語”。

在何自然“語義”角度分類的基礎上，陳林華、李福印根據模糊限制語的廣義的語義特征，把英語的模糊限制語進一步細分為程度模糊限制語、范圍模糊限制語、數量模糊限制語、質量模糊限制語和方式準則模糊限制語五種主要類型［3］。

在英語模糊限制語研究的基礎上，張勇從語法、語用、語義的角度對漢語、英語、日語的模糊限制語進行了分類［4］，但是對日語模糊限制語的分類還不夠全面。

本文借鑒英語模糊限制語的相關分類方法，在上述先行研究的基礎上，從語用和語義的角度對日語模糊限制語進行歸類，并通過考察日本《朝日新聞》的新聞報道來闡釋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

二、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分類

根據何自然的說法，屬于“語用范疇”的模糊限制語主要是“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不改變話語的原本意義，也不影響整體語義，只是使說話者的語氣趨于緩和，表示說話者對話題的內容進行主觀推測和間接評價，并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態度。“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又可分為“直接緩和語”和“間接緩和語”。

（一）直接緩和語

“直接緩和語”表示說話人對某事所做的直接猜測。如漢語中的“我覺得”“我認為”“好像”等，日語中的“～ようだ”“～らしい”“～かしら”“～かもしれない”等。例如：

（1）明日は雨が降るらしい。

（2）田中さんは來ないかもしれない。

例（1）（2）中，說話者對未發生的事情進行判斷或推測，由于未知，因此不能使用非常肯定的說法，需要利用“直接緩和語”來緩和語氣。在例（1）中，如果不用直接緩和語，而是用“明日は雨が降る”這種肯定語氣的話，就會給人一種生硬的感覺。在例（2）中也同樣。在句末增加“直接緩和語”，能在不改變語義的情況下，使語氣更加柔和、委婉。

（二）間接緩和語

何自然指出，“間接緩和語”不直接表達說話人的推測，而是引用第三者的看法，從而間接地表達說話人對某事情的態度或看法［2］。如漢語中的“人常說”“據說”“據報道”等，日語中的“～という”“～そうだ（伝聞）”“～によると”“周知のように”等。例如：

（3）テレビによると、明日は雨が降るそうだ。

（4）荘子は周知のように、老子とともに中國における精神世界の帝王である。

在例（3）中，由于使用了間接緩和語“そうだ”，因此明確了“明天下雨”的判斷不是出于說話者本人，而是來自“電視”這種媒體，更顯客觀性。同樣，例（4）通過“周知のように”來表示對莊子的評價，表明了這種評價并不是說話者自己的看法，而是“眾所周知”，增加了評價的客觀性。

三、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義分類

屬于“語義范疇”的模糊限制語主要是“變動型模糊限制語”。“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可以改變語義，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對語義做某種程度的修正或者確定一個變動范圍。根據英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義分類，筆者對日語模糊限制語進行語義分類（詳見表1）。并且，由于“范圍變動模糊限制語”和“程度變動模糊限制語”的數量較多，所占位置較重要，因此本文重點對這兩種模糊限制語進行詳細介紹。

表1 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義分類

（一）范圍變動模糊限制語

“范圍變動模糊限制語”是指那些能限制話題變動范圍的詞或短語，它通常是接在相對精確的詞或短語之后，使原來精確的語義變得模糊。如漢語里的“大概”“大約”“左右”等，日語的“でも”“ほう”“とか”“たり”“っぽい”“など”等。如：

（5）お茶を飲みましょう。

（6）お茶でも飲みましょう。

例（5）的意思很明確，即“去喝茶”。例（6）由于添加了“でも”，使原本明確的句意變得模糊了，“飲む”的范圍擴大到了“ジュース”“ワイン”等“喝的東西”上。由于添加了“范圍變動模糊限制語”，句意的精確度下降了，但是卻給對方提供了更多的“喝”的信息，使對方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余地。

（二）程度變動模糊限制語

“程度變動模糊限制語”是使話語的真實程度發生變動的模糊限制語，可以將一些接近正確但又不敢肯定完全正確的話語說得得體一些，從而避免武斷。如漢語里的“稍微”“有點”“非常”“很”等，日語的“とても”“非常に”“だいぶ”“ちょっと”“大変”“全然”等。例如：

（7）今日はとても寒かった。

（8）今日はちょっと寒かった。

（9）今日は全然寒くなかった。

形容詞屬于模糊語言，因為形容詞的內涵很難規定明確的界限，外延也不明確。如例句（7）（8）（9）中的“寒い”，由于不同的人“冷”的感覺是不同的，因此到底多少度是“冷”，多少度是“熱”，界限是模糊的。在“寒い”前面添加“とても”“ちょっと”“全然”等“程度變動模糊限制語”，雖然不能完全消除其模糊性，但是在某種程度上確定了“寒い”的隸屬度。

表1所示的分類也并非能夠包括全部的模糊限制語，實際上，要絕對分清每個模糊限制語的類別也非常困難。而且，根據使用意圖，相同的模糊限制語在不同的語義結構中其所屬類別還會發生變化。比如“少しあります”中的“少し”屬于數量模糊限制語，但“少し待ってください”中的“少し”卻屬于程度模糊限制語。

四、日語新聞中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

日語是模糊語言最為發達的語言，日語中的曖昧表達是日本文化的顯著特點，體現了日本人的民族性。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使語言表達委婉、含蓄，同時增加語言表達的靈活性，降低摩擦風險，有利于交際雙方的自我保護。下面以日本《朝日新聞》的新聞報道為例，具體考察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

（一）縮小模糊范圍，使語義更加明確

模糊限制語可以使語義更加準確，從而更加符合事實，更具客觀性。這種語用功能與新聞報道應客觀準確地描述事實的要求是相契合的。例如：

（10）県內が高気圧に覆われた28日、日田市で今年最高の25．7度（午後2時30分）を記録した。最高気溫が25度以上の夏日は県內初。5月中旬並みの暑さという。（2014年3月29日）①例句（10）－（19）均引自日本《朝日新聞》，句末括號內為出版日期。

例（10）中，“最高”是模糊限制語，如果取消“最高の”這個模糊限制語，“日田市で今年25．7度（午後2時30分）を記録した”這句中，“25．7度”的語義就變得很模糊，到底是今天的溫度還是昨天的溫度？很難判斷。通過添加“最高の”這一模糊限制語，句義更加明確了，讀者看了一目了然，并且句末的“という”使話語更具有客觀性。又如：

（11）現場は、市中心部から離れた住宅地と商業施設が混在する比較的にぎやかな地域だ。穏やかな日常が突然のテロに引き裂かれた。緊急事態省や警察の車両が行き交う中、住民が不安げに様子をうかがっていた。（2013年12月30日）

句中，“比較的に”修飾后面的“ぎやかな”，表示“相對熱鬧的地方”，含有“不是很熱鬧，也不是相對安靜的地方”的意思，因此這里的“比較的に”縮小了“ぎやかな”的范圍。再如：

（12）摩擦抵抗と空気抵抗をできるだけ減らし、いかに減速させないかがかぎになる。不思議なことに物作りの國日本の選手は今まで外國製のそりに乗ってきた。高い技術力で知られる東京都大田區の町工場が中心となって、その國産化に挑んだ。（2014年4月2日）

摩擦力和空氣阻力是無法完全消除的，因此使用“できるだけ”（盡量）表示“盡量去減少摩擦力和空氣阻力”，使語義富有客觀性。

（二）提高模糊度，使語義具有靈活性

新聞報道的要求是準確地報道客觀事實，而模糊性是語言的自然屬性，是客觀存在，但由于語言的模糊性和精確性是矛盾而統一的，因此在新聞報道中使用模糊限制語并不會影響其客觀度和準確性，相反，還會增加語義的靈活性。例如：

（13）公開情報だけで判斷すると、たとえば、2010年の吉田會長からの振り込みがあったのが6月30日で、私が黨に貸し付けているのは、それよりも前。6月21日ぐらいに、これは収支報告書に全部記載されているし、通帳をめくってみたら、その通りになっていた。（2014年3月28日）

（14）約15年前、燈油の価格は近所の店頭では18リットルが750円臺だったように思う。それがこの冬は1800円から1900円ぐらいにもなった。これからまだ上がりそうだ。（2014年2月25日）

“6月21日”“1900円”是精確的日期和數字，在其后面添加模糊限制語“ぐらい”，將精確的數據變得模糊，擴大了語義范圍。又如：

（15）県教委が統廃合を軸とした高校再編にかじを切ったのは2003年から。理由は少子化だ。近年の中學卒業者數は、1989（平成元）年の約2萬8千人をピークに下落が続く。2022年にはほぼ半減する見込みだ。受験する生徒の絶対數が減れば、定員を割る高校も出てくる。（2014年3月31日）

與例（14）一樣，（15）中的數量模糊限制語“約”“ほぼ”修飾后面相對精確的“半減する”，再通過句末增加“見込みだ”來表示新聞編寫者的預測。雖然不是不知道準確的數字，但是只給讀者留下一個大致的印象，因為有時候讀者并不需要知道具體的精確的數字。如果把這個句子改為“1989（平成元）年の2萬8千5百3十2人に下落し、2022年には1萬4千2百六十六になった”，讀者會更加難以接受。還有，“少子化”現象是客觀事實，讀者關心的是“少子化”的增減幅度，而不是精確的數字，記者只需說明大致增減幅度即可。因此，用“見込みです”表示對將來的預測，使語言更具靈活性。

模糊性和精確性在新聞報道中都是必要的，都應有所體現，因此，模糊限制語在新聞報道中就是不可缺少的。再如：

（16）“トコジラミ”も、気溫が高くなることで活動が活発化するため、今後、さらに被害が拡大する可能性があります。（2014年3月28日）

例（16）中，添加模糊限制語“可能性があります”，增加了句子的模糊性。如果把“可能性があります”取消，句子的含義變為“今后其受害范圍會擴大”，就會給人“受害一定會擴大”的印象，雖變成了精確的表達，卻恰恰是不符合實際的。

（三）通過間接引用，保全自己，逃避責任

日語新聞報道中經常通過“～によりますと”“～そうです”“～からわかるように”“～は指摘している”“～見込みです”“～と述べている”等模糊限制語，給讀者提供情報來源，同時也向讀者暗示信息的內容及數據并不是記者捏造的，這樣可避免報道的主觀性，讓讀者自己判斷信息的可靠性。此外，記者有時候可能會報道不真實的或者沒有把握的情況或事實，這時通常使用表示間接引用的模糊限制語，這樣不僅可以顯示報道的客觀性，也可以避免承擔責任。例如：

（17）今年も、東南アジアから日本への旅行者は増える見込みです。それに伴い、羽田では、東南アジアへのLCC便を増加するなど、國をあげて、インバウンド集客に力を入れています。（2014年3月27日）

（18）厚生労働省によりますと、統合失調癥はおよそ100人に1人弱が発癥するといわれている身近な病気とのことです。2008年の患者調査では、ある一日に統合失調癥あるいはそれに近い診斷名で日本の醫療機関を受診している患者數はおよそ25萬人。そこから推計した受診中の患者數は79．5萬人とされています。（2013年10月25日）

（19）3月28日現在の「ウェザーニュース」によりますと、大阪城の桜は31日（月）に5分咲きとなり、4月4日（金）には満開となることが見込まれています。いわゆる桜吹雪は4月8日（火）以降となる模様で、今年は昨年に比べて10日以上遅い時期まで桜を楽しむことが出來ると予想されています。（2014年3月28日）

在例（17）（18）（19）中，通過添加“～見込みです”“～によりますと”“～予想されています”等模糊限制語，這些新聞報道的內容更具客觀性，增加了信息的可靠性。

五、結語

在對模糊限制語進行語用和語義分類的基礎上，通過考察《朝日新聞》的報道，具體闡釋了日語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日語模糊限制語具有程度、范圍、數量、質量等方面的伸縮性，而新聞報道要求精確、周密、簡明扼要，兩者的特征看似矛盾，但實際上日語新聞報道卻正好利用了模糊限制語的這種伸縮性，使報道語言更加靈活，語義更加明晰，并且使說話者得到保全。

［1］ Lakoff G．Hedges：a study in meaning criteria and the logic of fuzzy concepts［J］．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Logic，1973（2）：458－508．

［2］ 何自然．模糊限制語和語言交際［J］．外國語，1985（5）：27－31．

［3］ 陳林華，李福印．交際中的模糊限制語［J］．外國語，1994（5）：55－59．

［4］ 張勇．英、漢、日語模糊限制語的對比分析：類型及語義功能［J］．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136－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