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戰士

拉斯金·邦德

1

爺爺早年參軍，被上級從英國派駐到印度。軍旅生活單調而枯燥，因此，戰士們都喜歡養寵物。每個營房里都可以見到寵物，以貓、狗居多，鳥類也很受歡迎。有一段時間，一只八哥博得了全團將士的青睞，它的主人就是我的爺爺。

爺爺已經喂養這只八哥多年，還把他最喜歡的作家的名字送給它，叫它“狄更斯”。

狄更斯不會覓食，餓了就會飛到爺爺的肩頭，拍打翅膀，張著嘴索要食物。每當這時，爺爺把吃的含在嘴里，它就能直接取食。

狄更斯不曾籠養過，軍營中所有的活動，它都會到場。部隊在野外演習，它也會緊緊追隨，從一個人的肩膀上飛到另一個人的肩膀上，從一棵樹上飛到另一棵樹上，同時還保持高度警惕，時刻提防著老鷹的偷襲，偶爾還會挑個騎馬的軍官做伴。但當演習結束后，它會立即飛回爺爺的肩上。

2

一天，一位將軍來部隊視察，上校命令爺爺找個地方把狄更斯關起來，以防止它在檢閱場飛來飛去。因此，狄更斯被鎖進一個門窗緊閉的庫房里。然而，正當將軍檢閱之際，一名炊事兵到庫房里取東西，狄更斯便趁機飛了出來，歡快地鳴叫著，直奔檢閱場而去。

或許狄更斯認為將軍是使它失去自由的罪魁禍首，所以它徑直落在將軍的頭盔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將軍大驚失色，摘下頭盔想趕走狄更斯，并氣得臉色發紫。原來，狄更斯竟然把糞便排在了他頭盔上的羽毛飾物中間！

干完壞事的狄更斯飛到上校肩頭，又跳又叫，仿佛在傾訴被囚禁在倉庫的滿腹委屈，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邦德，馬上把你的八哥弄走，我再也不想見到它了！”上校大聲吼道。

爺爺帶著狄更斯垂頭喪氣地趕回營房，不知如何是好。

作為主人，將狄更斯送人或者將它關進鳥籠，都會令爺爺痛苦萬分。想到狄更斯在軍營中一直頗受歡迎，爺爺便找到上尉，求他跟上校說說情。上校聽完他們的訴求后，決定讓狄更斯入伍，當一名“戰士”。

其實，狄更斯廣受歡迎是有原因的，它極具天賦，僅僅憑借士兵攜帶武器的差別，就能判斷其與自己是否同屬一支部隊。部隊集訓期間，它辨認過多達20個團的士兵，都未曾“失手”。

對付天敵，狄更斯更是經驗豐富。在營區內，它通常飛得很低，而且懂得充分利用營帳，行動之前先仔細觀察一番，確定沒有老鷹才會放心飛翔。

一天，爺爺患瘧疾發高燒，住進離軍營一公里外的醫院。狄更斯找不到他，寢食難安，經過兩天多不懈地搜尋，終于找到了主人。從那天起，只要起床號一響，狄更斯就會離開軍營飛往醫院，熄燈時又會準時返回營房。營房內的木架上一個倒置的頭盔，便是它的棲身之處。爺爺康復出院后，狄更斯再也沒去過那家醫院。

3

這一年，爺爺所在的部隊奉命開赴緬甸作戰。所有的寵物都禁止隨行，狄更斯也不例外，但它自有主張。到第三天，狄更斯竟疾飛200公里趕到部隊的宿營地。此時的它已有兩天多沒有進食，疲憊不堪，精神萎靡。但也因此，狄更斯被留了下來，與戰士們跋山涉水，坐火車、乘輪船奔赴前線。

在輪船上，狄更斯在舷窗間穿梭，自娛自樂。有時它還會離船飛臨海上，然而有一天，它突遇暴風，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回到船上。從這以后，它就不再玩這種危險的游戲了。

狄更斯跟隨遠征軍一起出生入死。許多士兵在戰火中喪生，幸運的是，它和爺爺存活下來，平安返回印度。隨后，爺爺獲準休假6個月，回英國探親。

探親之旅的前半程，狄更斯興高采烈。可是，當客輪離開蘇伊士運河時，氣溫驟降，它對跟著主人在甲板上漫步失去了興致，成天和一群鸚鵡待在無人的甲板上。當輪船通過直布羅陀海峽時，狄更斯飛進船艙，停止了呼吸。

爺爺將心愛的狄更斯放在一個餅干筒里，以軍人之禮進行海葬。他吹響風笛，軍樂《最后崗位》含悲流淌，哀婉低回，如泣如訴。

（水觀音摘自《少年文摘》2015年第3期，盛文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