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畢業的油漆匠

聶達甲

認識理查德是十幾年前的事情。

開始，我只知道理查德·何塞是一名油漆匠，后來才弄清楚這名樂呵呵的油漆匠居然是哈佛大學的畢業生，這對在中國傳統教育中長大的我來說，有點兒無法理解。

和理查德成了朋友，慢慢地就和理查德全家都熟悉了，也就知道了理查德從哈佛大學高才生到油漆匠的有趣過程。

理查德之所以成為一名出類拔萃的油漆匠，跟他的父親有很大的關系。理查德的父親也是一名油漆匠，這個從墨西哥偷渡過來的老一輩非法移民，就是憑著一手出色的油漆手藝，在洛杉磯站穩了腳跟。在一次大赦之后，這名老油漆匠拿到了綠卡，成了美國公民。

理查德從小就很聰明，而且還很懂事，經常在放學以后幫助爸爸干油漆活兒。起初，父親看到兒子如此專心、勤快，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隨后幾年，課余時間里理查德幾乎全泡在父親開的油漆坊里，手藝大有長進不說，而且有些方面還很有創新，連父親都有點自嘆不如。理查德對油漆活兒簡直是越來越癡迷了，一天不到油漆坊待上個把小時，就像丟了魂兒似的，這就讓他的父親擔心起來。父親雖然是一名出色的油漆匠，但不希望子承父業。他希望理查德好好讀書，將來能考上名牌大學，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不用像自己一樣，在油漆刺鼻的氣味里熏一輩子。

理查德的學習成績總是在全年級前三名，并且社區服務的記錄也是全校最出色的，還獲得過全美中學生美術展油畫銅獎，這讓他順利地被哈佛大學錄取了。除了理查德覺得無所謂以外，全家都為此事高興。特別是他的父親，高興得逢人就說：“你知道嗎？我的兒子要到哈佛大學去上學了。”但是，理查德的心情可不像他的父親那樣，他心里在犯嘀咕：哈佛大學離洛杉磯這么遠，這就意味著一學期沒法玩油漆，那是一件多么郁悶的事情啊。

可能是理查德天資太好，成績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但理查德每次來信，都要對星期天沒法干油漆活兒而大發牢騷;或者，就是盼著早點放假，回家來擺弄油漆。四年很快過去了，理查德雖然成績優秀，但堅持不讀研究院，而是在洛杉磯找到一份薪水豐厚而且非常體面的工作。理查德第一天上班，他的父親非常高興，自己的兒子如此有出息，內心的喜悅可想而知。

半年多下來，理查德雖然工作出色，但內心總是不忘油漆活兒。有一次，公司的老板因為理查德工作優秀，就問他對公司有哪些看法，有些什么要求。理查德說：“公司把有些部件拿到外面去油漆，不僅成本很高，而且質量也不理想，如果公司成立油漆部，就會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老板笑著說：“這談何容易！買設備倒是小事，招聘優秀的油漆技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理查德說：“用不著招了，你面前就有一個。”于是，理查德把自己的經歷同老板說了，并且還把招一些年輕人由他親自培訓的構想和老板進行了溝通。老板當即決定，成立油漆部，由理查德任經理兼技師。

理查德興沖沖地告訴父親自己升職了。當父親知道兒子任油漆部經理時，他半天沒說出話來。經過幾年的努力，這個油漆部的工作非常出色，白宮有些用品都指定在這里加工。公司因此也提拔理查德為常務副總經理，但理查德有一個條件：要在油漆部的車間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