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圖書

孔祥鳳

前些日子，我到瑞典出差。一天，途經皇家理工學院圖書館的時候，我無意中看見門口立著一塊大牌子，上面寫著：“每個周末對外租借‘真人圖書。”

“‘真人圖書是什么東西？一種最新發明的高科技產品？”我好奇地走了進去。這才知道，原來“真人圖書”其實就是活生生的真人，而租借“真人圖書”就是通過和這些人面對面地聊天，更清楚地了解到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人的基本情況。

在我登記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我：“‘真人圖書的活動最早源于丹麥5位年輕人創立的‘停止暴力組織。通過把擁有不同人生經歷的人邀請到一起，用面對面溝通的方式來完成‘圖書的閱讀，達到分享‘每個人的經歷本身就是一本書這樣一種理念。”

翻開書單，沒想到內容還真豐富：有脫衣舞女郎、厭食癥患者、跨性別裝扮者、艾滋病毒攜帶者，還有裸體主義者、素食主義者和靠翻撿垃圾過活的“垃圾淘客”等21本“書”。

工作人員說：“考慮到安全問題，‘書本不外借，只能在場內閱讀，但不限制每次閱讀的人數。每次閱讀時間為30分鐘到45分鐘，可以問他們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信息，比如‘真人圖書的年齡、性取向和文化背景等。但是如果‘書本感覺提問對他是一種侮辱，可以隨時中止談話。”

我選擇了一名叫約翰的“垃圾淘客”，因為上面介紹說他是一名在讀大學生。我原以為約翰是因為生活所迫才去做“垃圾淘客”的，沒想到他說自己的家境很富裕，根本就不缺吃穿。他是用“你丟我撿”的方式證明，那些企業丟掉的大半物資仍具有使用價值。

約翰每天都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出去，他主要選擇一些相對友善的店家或不受注意的角落里的垃圾箱。經常是不一會兒，他就可以找到一天的食物和各種衣服、鞋子，甚至包包。

“你不覺得你這樣的行為像小偷嗎？”我單刀直入地問他。因為我知道，在瑞典，法律規定未運走前的垃圾仍屬私人財產。

“我認為這不是偷，雖然有些人和警察是這么想的。”約翰說，他也和一些店家發生過爭吵，還被警察逮捕過幾次，甚至還有路人以為他在搶劫，但他一直堅持這么做，因為他認為垃圾箱里根本就不應該有可用的物資，是國家“大量制造、大量買賣，以保持貨物快速更新”的經濟發展邏輯造成了現在的狀況。

我還想繼續和約翰深入探討一些問題，但時間到了，我只好按照規定立即把他“歸還”回去。如果想續“借”，必須重新排隊“借閱”。因為時間關系，我沒等下去。但我內心原本對“垃圾淘客”存在的一些偏見正在慢慢消失，同時，這也讓我覺得自己應該慢慢調整看問題的角度。

“真人圖書”通過講述自己的生命故事，和“借閱者”面對面交流，傳播知識，分享經驗，不僅讓更多的人了解他（她）和他（她）所代表的社會群體，也給了讀者一次了解不一樣的人生的機會，豐富了讀者的人生閱歷，增長見聞，幫助讀者更深入地了解社會。

（余娟摘自《做人與處世》2015年第6期，GettyImages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