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簡?奧斯丁

尚小右

我的室友D是一個癡迷言情小說的女生，經常是不看到昏天暗地不罷休。她的最高紀錄是曾經整整兩天兩夜沒下床，嚇得我還去探她的鼻息。D不斷告訴我：“你要真想火的話，應該在網上連載言情小說。”并推薦了幾個高人氣網站，讓我讀后用心揣摩。

瀏覽網站后，我發現如今言情小說兼顧不同的受眾群體，種類五花八門：種田文、末世文、綜漫文……更有內部細化，比如泛濫的穿越文，女主角有的仍在幾個阿哥間搖擺不定，有的已與拉美西斯二世譜寫了一曲尼羅河之戀。我揣摩了大半個月，學了不少“甜、虐、扒榜”等業內行話，最終胸有成竹地敲定寫“校園純愛”。然而更新了近10章，我還是毫無存在感可言，好不容易收到留言，欣喜若狂，打開一看是招聘網管的小廣告。我百思不得其解，詢問專攻言情小說的D。

D自己也寫，按她的說法，言情小說能否改編成電影、電視劇乃至形成產業鏈，關鍵看人氣高低。所以D每天準時在流量最大的20點更新內容，只專注讀者多的當紅題材，根據“粉絲”呼聲改變角色歸屬。不僅如此，D還立志成為“中國的簡·奧斯丁”，寫出的小說要“既有纏綿悱惻的愛情，又要反映社會的整體風貌”。即便她媽媽得知后，立刻變了臉色：“你可別給我學什么簡·奧斯丁！她一輩子沒嫁人，你想愁死我啊！”

針對我的言情小說，中國的準簡·奧斯丁提了不少意見：所有的人物名字都太俗氣，男主角不夠有貌有錢，備胎男二號不夠癡情……以及題目取得太含蓄，令人一頭霧水。D告訴我，看言情小說又不是搞學術研究，沒人會反復品鑒，題目必須讓讀者一眼明確全文的基調。于是我只好夾起尾巴做人，開始大修大改，先寫了幾萬字存稿。想給角色取個“高冷”的姓，但想不出名，只好暫稱“靳某某”，搞得如同“校園純”里的溫柔男主角，有時更像法制節目里的犯罪嫌疑人。我效仿D每日準時更新3000字，存稿很快用完。有一次熬夜，我寫得體力不支，趴在鍵盤上睡著了，第二天發現文檔多了十幾頁空白，并且鍵盤上的回車鍵長陷不起。連載一個多月來，男女主角衣香鬢影，光彩照人；我蓬頭垢面，憔悴無神。

小說有了起色，讀者逐漸增加。網站編輯簽下了我五年賣身契。簽約并無現成好處，收入是按章節計費。達到這標準時，我已快寫到結局了，編輯勸我：“你還可以寫第二部，男女主角步入社會后的故事，歸到‘都市情感那類。”在她的建議下，為了提高關注度，我還花錢找人做了一個日系動漫風的封面。之前D就跟我強調過，在網上連載言情小說，一般來說處女作的命運都是“仆街”，能為以后的作品聚攏人氣就不錯了。果然，我一共收入83元。也就是說，我寫了20多萬字，連載將近3個月，日均3000字，扣除封面制作費100元，不計網費電費，最終賠了1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