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年齡與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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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有人提問：“有人在不經意間或是在世界上絕大部分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拯救了世界嗎？”

我想起了這么一個故事。20世紀40年代，“二戰”剛結束，芝加哥大學的地質教授哈里森·布朗突然提出一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并沒有足夠的誘惑力讓他花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去研究，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抓了學校的一名研究生當苦力，讓他研究這個問題。該研究生名叫克萊爾·帕特森，是艾奧瓦州一位郵遞員的兒子，天性叛逆，在學校的表現一般，長相普通。

科學家在20世紀時有一個偉大的發現，在幾十年里，通過測量每種放射性元素轉變成另一種元素所用的時間，物理學家發現每個不穩定元素的原子的衰變比率是恒定的，所以要了解我們地球母親的年齡，沒有比測量鉛原子更好的方法了。

哈里森讓帕特森測量一塊幾乎和地球同齡的隕石樣本里面的鉛原子，這樣就能得出地球的年齡了。

在對隕石的鉛含量做等精度測量時，帕特森發現，相同微粒的鉛含量的數值，每次的偏差都很大。這就像沒有了一把標準的尺子，連一個恒定的參照物的數值都沒有，如何去測量隕石和地球的年齡？

帕特森絞盡腦汁，最后發現，影響實驗結果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實驗室或者空氣里存在鉛元素。帕特森隨后變成了一個清潔工，拖地擦洗，反復打掃他破舊的實驗室，盡量讓他的實驗室變得無鉛，但是最后的結果還是偏差百倍。

帕特森在真理的大門外，像一個苦行僧，把真理大門外的瓷磚清潔了一遍又一遍。一個人用6年的時光就在做這種看似沒有意義的事情，重復著實驗的第一步。在第7年時，他的老師哈里森被調往加州理工學院，于是邀請他在加州理工學院建立了第一個超級潔凈室。

一天晚上，帶著從加州理工學院超級潔凈室里得到的數據，帕特森來到伊利諾伊州的阿拉貢國家實驗室——他即將以一個人類的肉身，用對于宇宙來說轉瞬即逝的光陰，探知到行星、宇宙、地球和整個太陽系的秘密——地球的年齡。

帕特森飛快地做著計算，當他畫下最后一根線時，他輕輕地說：“地球的年齡是45億年，我們成功了。”

知道地球的年齡后，帕特森像個孩子一樣奔向母親的家，他想把他獲得的成果——地球的真實年齡——和母親分享。當然，由于太激動，他的心跳過于劇烈，他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搶救。

45億年這個數字，直到十幾年后才被寫進地質教科書中。即便如此，在過去30年的50多本教科書中，只有4本在提到地球的年齡時提到了帕特森的名字。

他當時并不知道，自己這項耗費7年、看似對于99%的人來說完全沒用的研究成果，卻妨礙了世界上某些最有權勢的人。聽起來好像是一個超級宏偉的科幻小說和陰謀論。而帕特森得罪的就是美國的整個鉛工業和石油工業的巨頭。令他們惶恐的是，通過帕特森的研究過程及其所使用的研究工具——鉛，帕特森知道了一個他不該知道的東西。

在帕特森所在的20世紀中葉，公眾已經開始了解鉛對人體會造成巨大的危害，但為什么還要使用？因為鉛的價格便宜、延展性好、制造簡單，而鉛中毒是需要一個累積的過程，能持續接觸到鉛的，往往是礦工和處理鉛的工人。

進入20世紀，廣告產業發展了。資本家為了逐利可以泯滅良心，科學家也不例外。他們動用了至今屢試不爽的方法：推出一個懂科學的權威，安撫民眾，美化鉛的形象。他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美國化學會主席、氟利昂的發明者：托馬斯·米基利。這也是人類第一次利用科學權威來掩蓋人類活動對環境和公共健康的威脅。米基利博士說：“鉛本身就存在于自然環境中！當然，雖然對一線工人有影響，但是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對公眾有影響！”

而帕特森在對實驗室的鉛干擾進行排除的過程中，開始研究鉛是如何傳播的。依靠美國石油組織的科研撥款，他仔細研究了中深層海水和淺層中鉛的含量。帕特森又一次發現他的原始數據中存在無法解釋的地方：深海中的鉛含量很低，但是在淺水和水面上，鉛的含量卻高出幾百倍。驚人的事實表明，淺層海水中這些鉛是近年才出現的。帕特森提出了他的假設：它來自含鉛汽油。他立即著手發表學術論文，對含鉛汽油做出討伐。

于是，來自石油行業的贊助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帕特森所有的研究都被迫中斷。更要命的是，帕特森終其一生都專注于研究，而無暇申請終身教授，這也就意味著他這個可憐的技術崗位人員，隨時可能被人踢走，毀掉他作為科學家的一生。而在加州理工學院的董事會里，就有好幾個石油巨頭，他們不斷地給帕特森施壓。

為了調查鉛，帕特森的足跡遍布格陵蘭到大西洋。他來到南極向下挖掘200米，找到冰芯，通過對冰錐中幾百萬年前的氣泡中空氣的研究，帕特森發現，現在空氣中鉛的含量是過去的幾百倍。

在對地球年齡的研究中，帕特森無意中發現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毒害污染地球的證據。帕特森耗盡數年精力，不斷地把論文和成果投向雜志和寄給政府高官。

終于，在一名州議員的幫助下，政府于1966年主持了關于鉛的聽證會，為了干擾聽證會，巨頭們特地運作，把聽證會的召開時間定在了帕特森身在南極洲期間。但帕特森出人意料地在第5天出席了。聽證會上，石油公司的律師不斷咆哮：“米基利博士是這個領域最權威、最有經驗的專家，而帕特森什么都不是。”

人們總喜歡看一個英雄依靠一己之力，與邪惡的巨頭做斗爭來拯救世界。然而在現實中，帕特森這樣的普通人不會像超人那樣只要雙手一舉，就能令正在前進的火車停止。帕特森所做的只能是緊緊拽著火車，費盡所有的力氣，用那微不足道的阻力努力讓火車行駛得慢一些。帕特森和石油巨頭斗爭了20年，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鉛才被禁止在美國消費品中使用。

這個推論出地球年齡的人，同時也造就了20世紀最偉大的公眾健康的勝利。

短短幾年，美國人血液中的鉛含量降低了75%，數百噸的毒氣被禁止排放在我們日夜呼吸的空氣中。我們現在實在無法想象，如果汽油和日用品沒有實現無鉛化，那對人類的平均壽命會產生什么重大的影響?？梢哉f帕特森間接拯救了無數人的生命。幾年后，帕特森死于哮喘。據說，因為治療哮喘需要長期使用激素，他的骨質已經完全疏松，身高也縮短了13厘米，他的后半生一邊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一邊還要與石油巨頭對抗。

在帕特森開始他的人生之前，或許命運和真理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你將要為一個不經意間提出的問題的答案耗費自己的人生，這個答案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毫無意義，它除了給你一瞬間的機會來窺見真理，卻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名利；相反，你會得罪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和他們周旋到底，你將在貧困中度過你的一生，你的成果將要在十幾年后才被確認，然而大部分人依舊視而不見。你的名字不會被人們詠唱，但是如果你窮盡一生堅持維護真理，命運會對人類肅然起敬，稍稍給予他們所有的人延長生命的契機，你愿意去探尋這個答案嗎？”

帕特森早已準備好了答案：

最偉大的科學家

總是拋棄那舒適的生活

只為一絲照亮未來的光芒

去踐行那看似不可能的道路

是什么使得他們前行

因為在科學的處女地

能發掘到人生的美和意義

于是他們甘心被它奴役

守護著人類的命運

弗洛文奇有一句話我非常喜歡：“每個種族都會遇到這個時刻——這個種族是備受奴役還是走向輝煌，只取決于該種族的某一個人?！蔽蚁嘈牛粩嘤腥苏娴脑跉v史節點，偶然改變了人類的命運，拯救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