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后的荒誕讀書法

普列迪格

“爸爸，我可以從你的卡上刷99美元嗎？我要買一本書……”

“買什么書？”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

“買它干什么？咱們家里不是有嗎？”

“是嗎？在哪個文件夾里？”

“在什么文件夾里啊？不就在書架上擺著嗎？”

“哎呀！那不是紙質的嗎？”

“紙質的怎么啦？我在你這個年齡讀的就是紙質書。”

“你總是說‘我在你這個年齡，那時候網上不是沒有嘛，你想讓我像你一樣一頁一頁地翻紙質書？你說的那種紙質書沒有聲音，沒有圖像，只有一行一行的字，字號也改變不了。同學們肯定會笑話我！你還是留著自己讀吧。”

“算了。你把這盤DVD拿去看吧。這是我15年前買的。”

“你說什么？DVD？你讓我看這個老古董？你還是把它送到博物館去吧。你是不是還想讓我聽錄音帶啊？”

“你這么聰明，就自己從網上下載一本算了。”

“免費下載一本書？”

“對啊，那有什么不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著作權已經過期了，網上肯定有他的作品。”

“你說的是什么啊？爸爸，你們那個時代——本世紀初，是可以從網上免費下載書的。但是現在，你沒聽說嗎？5年前所有作者的著作權都已經永久轉讓給美國出版聯合會了。你不希望我被關進監獄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又不是美國人！這跟美國出版聯合會有什么關系？”

“爸爸，你不是反全球化分子吧？”

“不是，別胡說！可花差不多100美元下載一本書，太不值得了吧。要不你跟同學要一份復件，以后你有什么他們需要的書，你再借給他們。”

“就算他們能給我，可我在哪兒看啊？”

“他們在家看他們的，你就在家看自己的唄。”

“你真是落伍了。現在的書只能是你從哪個網站買的，就在哪個網站上看，根本復制不了，而且交一次錢就給一個驗證碼……爸爸，快給我錢吧！我還是自己買一本吧。”

“算了。這是我銀行卡的一次性密碼，你只能刷99美元。在我們那個時代，100美元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好了，下載完了。謝謝！”

“讓我看看。兒子，這些圖片是什么？小說里好像沒有這些東西啊……”

“這是廣告。不插播廣告的話，這本書要699美元。”

這時，打開的網頁上一個接一個地閃出廣告，真可謂五花八門：“網上求職2018——讓您工作無憂”“利贊美容整形沙龍——讓您年輕漂亮無極限”“您正在被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問題所困擾嗎？請光臨波爾菲里心理咨詢中心”“貸款、匯兌，利息低廉”……

“兒子，這也看不見你要的那本書啊！要等到這些廣告都播完嗎？”

“那得等到哪年啊！這上面的書只能戴著特種眼鏡看。不戴特種眼鏡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看廣告。”

“為什么？”

“就是為了不讓沒付錢的人看到書唄。不然我買了書，別人沒買，那他就可以在我身后偷看了……”

“太過分了！假如我也戴上那種眼鏡呢？”

“這本書只能用我的眼鏡看，別人的眼鏡根本看不到。”

“好吧。把你的眼鏡給我戴一下，讓我看看你的書。”

“你怎么看啊？我的眼鏡不能識別你的視網膜。除了那句‘您佩戴的是他人的眼鏡，因此您無法閱讀此書的提示外，你戴著它什么也看不見。爸爸，你就別在這兒瞎攪和了！我要在授權許可沒結束前趕快把書看完，要不然還得交錢續期，不續期這本書就會消失。我在3個小時內把它讀完。”

……

“哈哈！你看，我讀完了！”

“一本《罪與罰》你3個小時就讀完了？”

“要不是每半個小時插播一次廣告，我早就讀完了。”

“那你說說書里的主人公斯維德里蓋洛夫是誰？”

“你說誰？”

“書里的盧日是誰？索尼婭又是誰？”

“你就別往下問了，這些我都不知道！我讀的是縮寫本，我只知道拉斯柯爾尼科夫用斧子殺死了老太太，然后去自首了。要想讀完全本，還得再付錢，可我沒有那么多錢。”

“簡直是瘋了！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以后會怎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15年前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