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貓

〔捷克〕卡雷爾·恰佩克

狗在獨處時絕對不會玩耍。我已經(jīng)充分注意到這件事情，幾乎百分之百可以確信，也能這樣斷定。狗如果被單獨棄置在一旁，就會顯出動物式的一本正經(jīng)來。只要是獨處，狗就不會追自己的尾巴，也不會在草地上兜圈子跑來跑去;不會嘴里銜著小樹枝，也不會用鼻頭去推小石子。這些事情，狗全都需要有觀看自己演出的狂熱的玩耍伙伴、觀眾和共鳴者才會去做。正如狗只有在遇見和自己相近的靈魂，比如人或狗時，才會搖尾巴。

也有敏感到你停止觀看的那一瞬間就失去玩耍心情的狗，簡直就像它玩耍的樂趣只在于博得你的贊賞似的。總而言之，狗在玩耍時，必須要跟能夠提高興致的他人接觸，這也是狗的友好本性的特征之一。

至于貓，雖然貓只要受到玩耍的刺激就會玩耍，但是它們在獨處時也會玩耍。只是為了自己的、單槍匹馬式的、仿佛討厭與人相處似的玩耍。

貓在獨處時，只要有毛線球、纓穗或松緊帶在身邊，就能安靜地、專心地玩得非常高興。貓在玩耍時不會說：“人類先生，你能在一旁看著，我真是高興。”貓享受獨處時的快樂，狗則是要別人快樂;貓只對自己感興趣，狗則希望別人能對自己感興趣。

狗只有在群體中才會顯得生氣蓬勃、精神煥發(fā);貓是不會這樣做的，貓只要自己快樂就夠了。正因為這樣，所以貓絕對不會像狗那樣，用抑制不住的熱情，忘我地沉醉在自己的玩耍中直到氣喘吁吁。在玩耍這件事情上，貓只要自己的體驗就夠了，狗則是要博得成功。貓是主觀主義者，狗由于活在友好的世界中，所以是客觀主義者。

狗的精神朝向他人。狗不能獨自生活，就跟演員不能只在鏡頭前表演一樣，也跟詩人不能只為了自己寫詩一樣，也跟畫家畫畫不是為了把畫反過來掛在墻上一樣。

我們?nèi)祟愒谌硇耐度氲酵嫠：捅硌莓斨袝r，也有那樣的眼神，尋求來自別人—人類親密的大群體—的關心和共鳴的那一直凝視著我們的眼神……并且我們也能全心全意地投入，直到精力耗盡。

（一米陽光摘自《風流一代·經(jīng)典文摘》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