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一對不幸母女，還有個輪椅上的干爹

曉軍

18年前，殘疾女孩楊曉梅與正常男孩雷童相戀。然而，楊曉梅懷孕，雷童卻頂不住家里的壓力，棄其另娶。這巨大的變故不但讓楊曉梅痛不欲生，也讓與楊曉梅同病相憐的病友韓東鵬深深氣憤。他發誓，要守護這對不幸的母女，就像門口那棵老槐樹一樣，無懼風雨……

2015年3月的一天深夜，正在熟睡中的韓東鵬，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電話那頭，傳來楊曉梅喜悅聲音：“我剛查了郵箱，美國加勞德特大學音樂專業給小雨發來入學通知書了！”韓東鵬頓時睡意全無：“好爭氣的孩子，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孩子供出來！”

楊曉梅1972年出生于陜西省眉縣一個普通家庭。初中時，她因病導致癱瘓，從此只能與輪椅為伴。但她是個要強的姑娘，一直堅持自學，年紀輕輕就通過自學拿到了陜西大學會計專業的本科文憑。業余時間還學會了畫畫、寫詩，甚至還能坐著輪椅下廚房，炒出一桌色香味俱佳的好菜……她還會繡十字繡。雖然身體殘疾，她活得很陽光、很快樂。

楊曉梅樂觀向上贏得了很多朋友的尊重，其中有一個叫韓東鵬的男孩，跟她得的是一樣的病，兩人相識后，很談得來，自此便經常組織聚會。韓東鵬也是眉縣人，比楊曉梅大一歲，因一場事故造成高位截癱，靠輪椅生活。離開校園后，他便在家人的資助下開了間小書店，維持生計。楊曉梅愛好文學，平時喜歡寫一些詩歌、散文之類的小文章，還交了一批有相同愛好的文友。1992年4月，她遇到了同樣也愛好文學的男孩雷童，雷童覺得這個有一雙大眼睛的清秀女孩，知識很淵博，與她很投緣。雷童向楊曉梅表達了好感，但楊曉梅卻心生顧慮：“我是高位截癱的人，你是個正常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但雷童卻說喜歡楊曉梅堅強，兩人不知不覺產生的感情，談起了戀愛。

韓東鵬知道后，勸她去催雷童和父母報備，但懦弱的雷童卻遲遲不敢。一晃兩個人戀愛了4年，但雷童還是不敢將與楊曉梅的戀情告訴父母。1996年4月，楊曉梅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留下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走下去。雷童鼓勵女友：“有我在，生下來，我會照顧你們一輩子！”在男友的承諾下，楊曉梅也受到了鼓舞，決定生下孩子。

然而，當雷童回家向父母攤牌，表示要娶楊曉梅時，雷童的父母卻說什么也不同意，

1997年1月13日，楊曉梅經歷了無數艱辛和磨難，在寶雞市婦幼醫院剖腹生下一個女孩。雷童在孩子出生后就離開了，再沒到醫院來。楊曉梅一連幾天通過各種辦法都聯系不上男友，知道他肯定是退縮了，心中一片悲涼。

雖然經歷了欺騙和背叛，但楊曉梅在給女兒寫的第一封信里，這樣說道：“女兒啊，媽媽想做一個天下最好的母親，盡自己所有的母愛去創造培養你的條件，然而媽媽能為你做到的可能有限，其實媽媽心里對你歉疚很多，希望長大的你能理解媽媽。學會與孩子溝通，孩子的成長過程也是我的成長過程，感謝女兒給了我一次成長的機會。媽媽也感謝你使我成為最幸福的母親。

這是媽媽第一次寫信給你，以后媽媽還會陸續寫信給你的，把書信作為一種溝通交流的方式。媽媽還要告誡你很多人生道理，做人原則。長大后當你看到媽媽寫給你的信時，希望你能了解媽媽的用心良苦！”

幾天后，楊曉梅出院了，韓東鵬搖著輪椅來到雷童家，想找到他。然而，在雷童家的大門外，他卻看到了一對大紅的喜字。原來，雷童在父母安排下，已經和別的女人拿了結婚證。一切都成了定局，改變不了。楊曉梅知道后，痛不欲生。

因為孩子出生時下雨，楊曉梅給女兒取名楊雨。生下孩子后，楊曉梅才感覺到，拉扯一個孩子的難度的確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這是一個正常人都承受不了的工作量，何況她這樣一個高位截癱的患者。孩子體質不好，每一次都得住院一陣子。光跑醫院這活兒，楊曉梅就只能干著急。但女兒從襁褓里就乖巧、懂事，是她給媽媽最好的回報，但母女相伴的歲月里，楊曉梅總覺得讓女兒一出生就缺失父愛，對孩子是個歉疚。

小楊雨漸漸長大，學會了喊媽媽。一天，韓東鵬去看楊曉梅母女，楊曉梅看到韓東鵬羨慕的眼神，教女兒說：“來，寶寶，喊干爸。”楊雨嘴巴癟啊癟，竟然真的喊出一個“爸”的音。韓東鵬欣喜若狂，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楊雨以后就是我的孩子。”

小楊雨這一聲爸，把韓東鵬的責任感喊了出來。他有空就要搖著輪椅，跑到楊曉梅家看看她們，牽掛著孩子。實在走不開，也要打電話問候一聲。楊雨對他也很依賴。幾天不來看她，她就會打電話過去說：“爸爸，我又想你了！”一晃幾年過去了，楊雨上了縣中心小學，每天放學回家，她會搶著幫媽媽推輪椅，有時候楊曉梅做飯，她會幫著在一旁搭把手。晚上搶著給姥爺端洗腳水。如果趕上韓東鵬也在，她就會纏著他給自己講功課，女兒的可愛和懂事讓楊曉梅非常欣慰。

2009年7月，楊雨升入眉縣第一中學讀初一。她聰明好學，一年下來，楊曉梅家的墻上到處都貼著楊雨的獎狀。楊曉梅高興極了，她再次給女兒手書了一封感人的信：

在這繁星滿天的夜晚，天邊掛出一輪皎潔的新月，遙望那深邃無垠的天空，媽媽展開信箋來寫信。

像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我一直努力，要做一個稱職、優秀的母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都有一種溫暖，一種感動。每當媽媽看著你，摸著你的臉蛋，或在你的額頭上輕輕吻一下，寶貝，媽媽就找到了生活的動力和生命的勇氣，這種力量激勵我更有信心去對待生活。媽媽的臂膀愿意永遠為你遮擋風雨。

媽媽發現，你越來越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觀點，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朋友圈，很快，你就不再只是生活在羽翼下的小鳥了，你要去尋找自己的方向和目標。我好開心，也好幸福。其實你的成長過程也是我的成長過程，感謝寶寶給了我成長的機會，使我成為最幸福的母親。

正當楊曉梅覺得可以松一口氣的時候，已經初二的楊雨回家后總是喊頭痛，有一次更是在課堂上昏倒了。楊曉梅帶著女兒四處看病，然而幾次就診，醫生都說是低血壓，讓加強營養多鍛煉。一天，楊雨再次昏倒，被老師送進縣醫院，并通知了楊曉梅，楊曉梅趕到后，醫生告訴她，經CT檢查，發現楊雨側腦室部位有一個直徑2厘米左右的腫瘤！醫生建議楊曉梅將女兒送往西安西京醫院做進一步檢查。醫院確診的結果是：側腦室中樞神經細胞瘤！這是一種罕見的腦部腫瘤，因為發生部位在中樞神經上，會導致頭痛、偏癱、失明、呼吸停止等各種可怕的后果。如果瘤體破裂，會瞬間形成腦溢血，對生命威脅極大。

此時，楊雨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嚇得大叫：“媽媽，你為什么關燈，快打開，我怕。”楊曉梅一怔，此時雖是傍晚6點鐘，但天仍然大亮，韓東鵬見狀，忙喊來醫生。醫生給楊雨檢查后，判斷是楊雨腦內的腫瘤和附屬物壓迫了視神經，致使她短暫失明。孩子的病情發展很快，醫生建議楊曉梅帶孩子去條件更好一點的北京天壇醫院做手術。楊曉梅一問，手術加后期康復費用，大約得十幾萬元。她和孩子一直靠低保生活，哪來這么多錢啊？韓東鵬說：“孩子這么年輕，一定要走下去，我們一起想辦法。”

在韓東鵬的堅持下，楊曉梅回家找親友借了9萬元，加上她父母的養老錢湊一起，去北京的初期費用湊夠了。西京醫院的醫生幫忙聯系了北京的專家，并進行了預約。楊曉梅便陪女兒去了北京。

2010年11月16日，《北京晚報》慈善周刊以《爸爸，我還能再看到你嗎？》為題，整版介紹了楊雨和她媽媽的事情，并呼吁楊雨生父雷童能站出來，像個男人一樣承擔責任，但是雷童最終還是沒能站出來。

2011年1月9日上午，楊雨在北京天壇醫院接受了經翼點入路切除側腦室腫瘤的顯微手術。由于腦部結構復雜，手術部位又深，難度很大。主刀醫生非常謹慎，經過6個小時的努力，精湛的醫術讓孩子保住了生命，但視力卻只有部分光感。

2011年1月底，楊雨出院回家了，韓東鵬到火車站接她們母女倆，看到女兒活潑堅強的模樣，韓東鵬流下了喜悅的淚。

由于視力還沒有恢復，楊雨離開了美麗的校園。楊曉梅鼓勵女兒：“世界吻我以痛，而我報之以歌！孩子，別怕，有這么多人關心你，愛護你，你一定能挺過去。”

韓東鵬在楊雨休學治療期間，找到了眉縣音樂傳媒藝術培訓學校。得知楊雨的情況后，學校負責老師答應免費教楊雨鋼琴課。楊曉梅不想女兒放棄英語，她找到在網上聊得很好的一位英語老師，這位老師也決定免費教孩子學英語口語。

小雨很用功，有非常好的記憶力，不懂五線譜的楊曉梅數著線為孩子讀譜，她很快就能記住，用靈巧的手指彈奏出美妙的音符……

2011年春節的一天，楊雨發現書上的大字都能看得見了，楊曉梅又驚又喜，第二天一早就喊上了韓東鵬，兩個人陪著女兒一起到西京醫院去檢查。

醫生看過楊雨的眼睛后，說恢復得很好，楊曉梅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回來的路上，她還不住地問，花壇里的小花能不能看見？干爸爸的胡子能不能看見？天上的飛機能不能看見？韓東鵬在一邊看著她們傻笑，心里溫暖極了。為了讓女兒能成大器，楊曉梅像許多年輕的孩子媽媽一樣，給女兒在本地報了一個英語培訓機構。楊雨學習很用心，英語成績進步很快。

2014年7月，正上高二的楊雨在西安報名參加雅思考試，10天后，她獲得7分的好成績。考雅思期間，楊雨聽說美國的加勞德特大學是專門為全球殘疾人開放的國際大學，可以直接申請本科。楊雨準備了充分的資料，一并發往美國加勞德特大學。

2015年3月12日，加勞德特大學音樂專業發來錄取通知，答應減免學費，韓東鵬開心極了，他特地買了菜，在自己的小書店里涮火鍋慶祝。楊雨向干爸和媽媽許愿：“我一定會努力表現，爭取拿到全獎，聽說還有一個‘視障學生領袖獎學金，要是能拿到這個更好！”與此同時，從北京傳來一個好消息，楊雨的視力可以通過干細胞移植重見光明。大家都為這個消息興奮不已，但是興奮的同時，又開始犯愁，手術費用加后期恢復的費用，要20多萬，但5年來，楊曉梅已經為女兒的病拼盡了全力。

在采訪的最后，韓東鵬對記者說：“18歲，正是美麗鮮活的生命季節，楊雨的同學們都考上大學離開了家鄉，現在孩子就想能通過做干細胞移植手術，能恢復視力，重回光明世界，有個很好的前途，完成她的音樂夢想。”本刊編輯在此呼吁有能力的讀者能伸出援手，幫幫這個堅強又美麗的女孩，讓她擁有光明的世界，飛得更高更遠，完成她的夢想。

編輯/張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