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一只“麻雀”

凌河

鄺光華這個名字，這幾天在報刊網絡之上忽成熱詞。這位原江西省安遠縣縣委書記，因為落馬時的一個“細節”而引出輿論嘩然、評家蜂起——鄺光華“進去”時，檢查其隨身物品，發現他身上求神避邪的符、錢竟然有六七樣之多！于是“不信馬列信鬼神”的批斥便蜂擁而至，鄺書記凡事要問風水先生的奇事也被披露出來，成為官員“喪失信仰”的一只“麻雀”。

鄺光華成為一只“麻雀”，更有深意的，是“求神符”外的那一只“米粉箱”。

鄺書記的“進去”，并不是因為他信神，而是因為他受賄六百三十九萬元，其中僅一名民企老板謝祚珍就給了他三百七十萬。謝老板怎樣給鄺書記幾百萬巨款？通過一只“米粉箱”——大年夜那天，謝老板要司機搬一個米粉箱放到鄺光華汽車的后備箱里，鄺光華回家后打開米粉箱，里面是百元大鈔，共一百疊，計一百萬。這前后，謝老板又以送米粉、豆干等土特產為名，共向鄺光華行賄六次，其中三次單筆金額均為百萬元，均以“米粉箱”的“慣用方式”送上。

謝老板的“米粉”，并沒有白給，鄺光華收了三百余萬，心知肚明，“竭盡全力予以關照”。謝老板為使自己開發的“財富苑”小區升值，希望時任鄺縣長更改規劃，將縣里新修的湘南三路貫穿該小區延伸至國道。鄺縣長親自主持會議，完全按照謝老板的要求，作出調整規劃的決定。這一“調整”，“財富苑”樓盤的容積率、建筑密度隨之變化，共增加一千五百平方米店面，小區住宅和店面大大升值——這當然不是幾個“米粉箱”里三百萬現金的價值了！

鄺書記對“企業家”真好！好到不是一般的“扶植”、“支持”，依他自己的話，叫做“一是‘設身置地為老板想，二是‘量身定做為老板謀工程。”鄺書記與謝老板，并不是“勾肩搭背、不分彼此”，鄺光華收了謝老板的“米粉箱”，于是以縣太爺的權勢，連規劃都為謝老板“量身定做”。謝老板行賄三百萬，鄺書記或鄺縣長便以手中公共權力為他謀利，以一縣的公共資源為他所用，這恐怕就是這對“政商關系”的實質。

鄺光華這只“麻雀”告訴我們，政商關系的變異，在某些地方，早已不是打打老板的高爾夫球，吃吃他家的豪宴那樣的低層次了，而是“老板”以錢買通官員，“書記”則以權進行“回報”那樣一種交易。

政商關系既不能“背靠背”，又不能“勾肩搭背”。官員要敢于、善于同企業家交朋友，甚至為“老板”“設身置地”地想一想，但必須守住一條底線，那就是“君子之交”要“淡如水”，尤其不能有“利尚往來”、利益輸送。不要說老板的“米粉箱”不能收，就是區區幾張充值卡也不能去“笑納”。收了，你就要給他“辦事”，就不得不給他“調整規劃”，你手中的公共權力就要變質，公共資源就要“配置”給他。鄺光華作為一只新近出來的“麻雀”，他“五臟俱全”的“標本意義”，固然在于身上的六七件符錢，但是更在于那幾只“米粉箱”，這值得深入解剖一番！

【原載2015年9月10日《解放日報·解放論壇》】

題圖/太平神算/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