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點

劉兵

我們局是個不大不小的職能部門，有一百幾十號人，局長辦事雷厲風行。歷年來，不管是機關事務改革還是公招，我們局都走在兄弟單位前頭。上級遇到難辦的事，總喜歡拿我們局當試點。

上個月，局長去匯報，上級領導神色嚴峻地布置了一項新任務：“社會公眾都很關心公職人員的財產情況，想知道領導干部的家底有多大、其親屬都從事什么職業，卻總是霧里看花、枉費猜度。我的意思是，財產公示制度先在你們那里試點，怎么樣？敢不敢吃第一只螃蟹？”

局長心里打起鼓來，這可是個相當敏感的事情。當時迎著上級領導期待的眼神，局長咬了咬牙，把胸一拍，說：“我這回豁出去了，先吃！”

攬到這塊燙手山芋，局長回來馬上召集我們開會研究。我作為辦公室主任，首先對財產公開的范圍、對象、涉密等級、具體操作等作了初步設計，譬如分列本人年收入、配偶和親屬的從業情況及收入、不動產、投資所得、交稅情況等子欄。隨后，一位搞審計的同事對我的設計進行了補充完善。

先公示哪些人的呢，大伙兒心照不宣。誰都知道，局長本身打鐵不過硬，直系親屬都占著好職位，收入不菲，光我們知道的房產就有三處，私家車有兩輛，另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門面收益、禮金、感謝費等收入。局里其他幾個主要領導資產略少些，但也很難做到如實上報。

會場沉寂了一會兒，有人建議可以先從中層干部做起。“上不上下不下算咋回事？對群眾沒有說服力，對上面也交代不過去?！绷⒓从蟹磳β曇舭l了出來。

局長的目光在我們每個人臉上掃過，催促的意思非常明顯——趕快開動腦筋想轍。

最后，行事機敏的人事科科長老賈提議：“局里有幾位剛提拔起來的大學生，不如先把他們的財產公示一下？”

老賈的點子真是高，這幾個大學生干部所在的都不是要害部門，加之剛上任不久，腳跟兒還沒站穩，能貪啥占啥。

局長如釋重負，頷首微笑，讓我把表格和說明馬上做出來，先試一下水，聽聽各方面的反應再說。

【原載2015年2月5日《檢察日報·市井》】

插圖 / 財產公示的困境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