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名人的風骨

崔鶴同

梅貽琦的沉穩

1931年，梅貽琦出任清華校長。

因學潮，清華有二十名同學被捕。當時，葉公超、葉企孫、陳岱孫、馮友蘭等聚集在梅貽琦家中商議怎么應付。幾乎每個人都說了許多話，唯有梅貽琦不發一言。第二天梅貽琦召集全校同學講話，以極其沉痛低沉而幽默的口氣，告誡同學：“青年人做事要有正確的判斷和考慮，盲從是可悲的。徒憑血氣之勇，是不能擔當大任的，尤其做事要有責任心。你們領頭的人不聽學校的勸告，出了事情可以規避，我做校長的是不能退避的。人家逼著要學生住宿的名單，我能不給嗎？”停了一下，梅貽琦說：“我只好很抱歉地給他一份去年的名單，我告訴他們可能名字和住處不太準確。”最后梅貽琦表示：“你們還要逞強稱英雄的話，我很難了。不過今后如果你們能信任學校的措施與領導，我當然負責保釋所有被捕的同學，維持學術上的獨立。”

學生曾給梅貽琦作了一首打油詩：“大概或者也許是，不過我們不敢說，可是學校總認為，恐怕仿佛不見得。”梅貽琦的“含糊”，是葉公超所謂的“慢、穩、剛”。

故曰：“梅貽琦是清華永遠的校長”。

個性評價：沉靜、寡言、慎言、沉著穩重。

名言：“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馬寅初的無畏

1952年初，馬寅初被任命為北京大學校長。

抗戰期間，馬寅初在重慶大學大禮堂演講，臺下混進了國民黨特務，情況很危險。馬老帶著女兒和棺材上了臺。他說：“為了真理，我不能不講。我帶了棺材，是準備吃特務的子彈;帶女兒來是讓她親眼看著，特務是怎樣卑鄙地向她爸爸開黑槍的，以便她堅定地繼承我的遺志。”接著，他話鋒一轉，針對國民政府的種種腐敗狀況，四大家族的企業、財產等算了一筆細賬。他的演講，贏得了陣陣春雷般的掌聲，使特務不敢貿然下手。馬寅初發表《新人口論》受到了極不公正的譴責。在氣勢洶洶的大批判、大圍攻面前，他公開聲明：“我雖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槍匹馬出來迎戰，直到戰死為止。”又說：“因為我對我的理論有相當把握，不能不堅持，學術的尊嚴不能不維護，只得拒絕檢討。”馬寅初表現出了科學家維護學術尊嚴、為真理獻身的非凡勇氣和高尚品德。

個性評價：剛正不阿、大無畏、堅持真理。

名言：“粉身碎骨不必怕，只留清白在人間。”

張伯苓的清貧

張伯苓，創辦了南開大學并任校長。

英國強迫清政府簽訂《中英訂租威海衛專約》。張伯苓斬釘截鐵地說：“海軍救不了中國！”他決定獻身于教育救國事業，并創辦了南開系列學校，其經費是從社會上一點點募捐而來的，由此他得了個綽號：“化緣和尚”。他把募集到的數百萬資金一一登記建賬，賬目完全公開。將所有錢都投入到學校，使得學校資產增長較快，員工們的工資一漲再漲，然而校長張伯苓的工資卻一直鎖定在一百元。張伯苓退休后，與僅有的一份工資也“拜拜”了，晚年完全靠兒子贍養。1950年10月17日，南開校慶。張伯苓一早起來要去南開中學。三兒子說：“外面下雨了，爸爸您還是別去了，他們不太歡迎您去。”張伯苓聽出了話中意思，立即脫下雨衣說：“好，暫時不去吧！”四個月后他與世長辭，去世時房無一間，地無一畝，亦無存款，口袋中僅有六元七角錢！張伯苓一生根基系于南開系列學校，故被稱作“南開先生”。

個性評價：激越奔放、平易近人、誠篤仗義。

名言：“物質的南開可以炸毀，但精神的南開是永遠炸不毀的。”

傅斯年的無畏

傅斯年曾任北京大學代理校長。

二十一歲的傅斯年是北大學生。胡適剛到北大授課，因為講授方法和內容特別，在學生中引起不小的爭議。但傅斯年聽了幾節課后非常滿意，于是對哲學系的同學說：“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年輕的胡適因而在北大講壇站穩了腳。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消息第二天傳到了重慶，那天晚上他欣喜若狂，從家里拎了一瓶酒到街上大喝，還拿了一根手杖，挑了一頂帽子，到街上亂舞。抗戰勝利后，傅斯年當上了北大代校長，凡是敵偽時期在北大當教授的，一個也不聘。理由是在敵偽辦的北大當教授，就是偽教授。冰火不相容，忠奸不兩立。任職偽北大的周作人要求回校任教，就遭到了傅斯年的嚴詞拒絕。故胡適說他是“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

個性評價：耿直倔強、剛烈果敢、疾惡如仇、直言不諱。

名言：“一天只有二十一小時，剩下三小時是用來沉思的。”

【原載2015年第2期《做人與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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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 / 忘題一個字與忘付一個字的錢 / 華君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