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敵意、偏執、抑郁,各種各樣的心理問題和精神疾病,似乎越來越廣泛地糾纏著公職人員。《廉政瞭望》雜志報道說,2014年1月至9月,至少已有三十二起官員自殺或排除他殺可能的事件見諸媒體;10月,又發生了五起官員自殺事件。
有專家曾對五百一十一名官員的心理狀況做過調查分析,認為其中正科級以及副廳級官員可能患有心理疾病的比例更高。這是一個典型案例:已處極刑的巨貪、原河北經貿廳副廳長李友燦,短短二十多個月內受賄四千七百多萬元現金,不過他一分錢都舍不得花,每次到藏錢的小屋里,他就把現金一摞摞地鋪在地上,“靜靜地欣賞”,于是便覺得“我滿足了,我現在終于有錢了”。
真有病!這個李友燦,不抽煙,不喝酒——他不喝酒的原因,竟是怕“酒后失言”,“整天提心吊膽,連說夢話都怕暴露”。
相比這些個體的“真有病”,更可怕的是群體的“都有病”。跟“冠心病”不同,“官心病”這個詞語說的是官員普遍存在的心理和精神疾病。“心病”如果變成官員的通病,那就值得警惕了。
“官心病”成為一種官場現象,原因是多方面的。“向上的臺階”又陡又窄,向上攀爬不容易,心理負擔不免沉重起來;若是踏入了斂財腐敗的門檻,必然會帶來嚴重的精神壓力——就像那個李友燦,盡管欣賞幾千萬元現金時很爽,可連睡覺都害怕說夢話說出來。心理學研究的一個傳統,就是將人類對幸福的追求當作解釋人類行為理論的核心;心理學如果認真研究一下“官心病”,就不難發現這個病患群體真的缺少幸福感。
就一般人而言,生活中通常需要配備兩個“保健醫生”——一個是運動,另一個是樂觀,因為運動能使你身體健康,樂觀能使你心理健康。可這對于特殊的“官心病”患者而言,是遠遠不夠的。先哲早已說過警示之言:“但凡掌握權力的人,都想成為專權者;強烈的支配欲,是難以治愈的疾病。”“官心病”的根源就在于一個“權”字,權力在特殊化之后,其制度環境讓身處其中的人很容易得病。比如,正常來說,應該是講假話的代價大,可是在一種被扭曲的權力空間中,反而是講真話的代價大。長此以往,沒病的人不也會被逼出病來么?所以,要治愈“官心病”,最根本的是要治好“權力”本身的病,尤其要去除附加在權力身上的那層“特權”。
在發達國家,權力早已被削去了特權的皮肉,公務員就是個尋常職務,就算是州長乃至總統,也是選上去就當,選不上就算了,當滿了就下來,下來就是平民一個,該干嗎就干嗎,不少人重操舊業,“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哪有那么多的“抑郁”心病?
權力尋常化是醫治“官心病”的治本良方,權力尋常化之后,就沒有那么多既得、想得、將得的特殊利益。權力尋常化才能贏得權力平常心,懷有權力平常心才能讓權力中人真正平常和正常起來。
【原載2015年1月2日《諷刺與幽默·眾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