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籠總統的不同命運

5月16日，在埃及開羅警察學院，埃及前總統穆爾西出庭受審。圖/新華

5月16日，埃及首位民選總統穆爾西被判處死刑，罪名為越獄、謀殺。人們不禁要問，四年前那場被命名為“埃及之春”的革命，將以帶頭大哥的死刑被畫上句號嗎？事情也許沒這么簡單，審判宣布兩個小時后，埃及西奈半島3名法官遭槍擊身亡，穆爾西事件或許還會繼續發酵。

在國際社會，現任總統塞西的趕盡殺絕并沒有讓人太過驚訝，也沒掀起多大波瀾。美國只派出國務院一位官員，不疼不癢地表示，美方“高度關切”。

雖然被美方“關切”，但徹底清除穆兄會勢力和影響一直是塞西政府和軍方主要目標。早在2013年，軍方支持的過渡政府便已將穆兄會定為恐怖組織。2014年5月，塞西當選總統后，進一步對穆兄會進行“總清算”，取締了穆兄會下屬政黨，逮捕了穆兄會幾乎所有骨干成員和主要支持者，并以“從嚴從快”的原則進行審判，一次上百人、幾百人的死刑判決已不鮮見。用塞西的話說，就是“讓穆兄會在埃及消失”。

與此同時，2011年下臺的前總統穆巴拉克，卻只判了3年。革命之后，穆巴拉克就被指控在革命期間下令對示威者開槍，并被判終身監禁。2014年12月，法院最終判定這項罪名不成立，超過800名示威者命喪解放廣場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其后，對于穆巴拉克家族的腐敗案，法院最終認定，前總統沒有以低價向以色列出售天然氣進而非法牟利;穆巴拉克雖在2000年接受了他人贈與的別墅，但案發已經超過十年，依照規定不再追究。幾番審判后，穆巴拉克在5月9日被勉強處以3年監禁。

兩個囚籠中的前總統，一個被判死刑，一個卻接近自由。究其原因，對軍政府而言，穆巴拉克屬于“內部矛盾”，而穆爾西和穆兄會則是“路線”問題。根據軍政府和媒體向民眾灌輸的全新“革命史觀”，推翻穆巴拉克是美國聯合穆兄會試圖搞垮埃及的陰謀，而民眾在穆爾西執政一年之際組織大規模抗議、擁護塞西上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埃及革命。

當然，世俗和宗教的矛盾，也是穆兄會和塞西水火不容的一道坎。穆兄會是埃及近代以來歷史最悠久、規模最龐大、組織最嚴密的伊斯蘭政治集團。穆爾西當選埃及總統后，時任指導局主席的巴迪亞公開宣稱，穆兄會的最終目標不會變化，即恢復哈里發制度、建立涵蓋全體穆斯林的伊斯蘭國家。這顯然已越過了世俗派和軍方的底線，且無法調和。

針對穆巴拉克和穆爾西的判決或許可為四年前爆發的革命作個了斷，但埃及各勢力之間的爭斗和恩怨卻遠不會隨著法院的一紙文書而宣告終止。自“1·25”革命開始，埃及在政治、社會層面陷入深度分裂狀態，、街頭政治、暴力活動成為不同群體表達訴求的主要方式。

如今，極端組織已兌現了當年作出的以牙還牙的承諾——他們殺害了比2013年清場時死亡人數更多的軍警——卻顯然沒有收手之意。

分析人士稱，穆兄會領導的“支持合法性全國聯盟”有可能一如既往地號召抗議游行，表達對判決的不滿。但由于當局對穆兄會持續強力打壓，穆兄會在一段時期內已失去發起大規模游行或破壞活動的能力。支持穆兄會的“耶路撒冷支持者”等極端組織可能會繼續通過制造爆炸和襲擊事件向當局施壓，埃及未來一段時間的安全形勢不容樂觀。

塞西希望通過發展經濟、打擊恐怖主義、推行宗教革命這三駕馬車凝聚人心和共識，徹底結束關于國家發展方向的爭論。但是穆爾西下臺后至今，埃及法治環境的構建、國家治理能力的提升，似乎更難了。武裝部隊在短期內迅速強化了對中央和地方行政機構、司法系統和媒體的控制。如今的27省省長中，17個由軍隊將領擔任。由于議會選舉被再三推遲，政府行政完全不受立法機構制衡。

讓人擔憂的是，埃及的手邊已經沒有解藥，自由民主化、宗教化、軍閥化似乎全是毒藥，四年之中的這些折騰，不過是以毒攻毒而已。

5月16日，在埃及開羅警察學院，埃及前總統穆爾西出庭受審。圖/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