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
蒙古人踏上云南這片土地的時間是公元1253年。那時,南宋王朝依然存在,云南之北的四川仍在南宋的統治之下。元朝統治者為了實現迂回包圍南宋的戰略,派忽必烈率兵10萬,從西線抵達金沙江,乘牛皮船和木筏渡江,滅掉了割據云南300余年的大理國。此后,元朝把云南作為重要的戰略之地,派駐眾多的蒙族諸王重兵把守。今天的玉溪市通海縣曲陀關,就是當時的一個軍事重鎮。
曲陀關,雄奇險要,神奇迷離,位于通海縣城西北方向25公里處,儼然通海縣的天然屏障,被譽為通海的“西大門”。《云南圖經志書》描述道:“山勢峭拔,自陸至頂可二十里,南望山光水色,奇勝莫比”。的確是歷代兵家必爭的軍事要塞。
據史書記載,元朝至元年間,即公元1283年,元朝統治者在曲陀關設置“臨安(今建水一帶)、廣西(今瀘西一帶)、元江等處宣慰司兼管軍民萬戶府”。到元朝末年,升格為“臨安、元江、車里等處宣慰使司都元帥府”。到了明洪武15年(公元1382年),曲陀關都元帥府才被明軍滅亡。在其102年的歷史間,共有四任都元帥。其中第三任都元帥,名叫阿拉貼木耳,原籍蒙古,曾在陜西省西安府長安縣為官,元至正二十年,奉命調云南,任“宣慰司總管”,后因“云南去京師萬里,諸彝雜處,叛服無常,威之以兵,則久安而長治。”特被授為元帥府都元帥,帶領山東、浙江、河北、山西、陜西的共“一十五翼”兵馬,鎮守曲陀關,管轄今天的通海、峨山、華寧、建水、石屏、開遠、蒙自、瀘西、彌勒、師宗、元江,以及西雙版納州等州縣。曲陀關都元帥作為統治滇南一方的邊疆大吏,為“從二品大員”。
曲陀關建都元帥府以后,這里曾極盛一時,皇慶、延佑年間,已經“人物繁盛,市肆輳輻”。泰定乙丑年(1325年)“建學立師”。至正壬午年(1342年)建臥龍祠、武安王廟。毫無疑問,曲陀關在云南歷史上,已成為顯赫一時的歷史、文化古鎮。
往事悠悠,滄海沉浮,地名依舊。但留下了許多遺址遺跡。在其山腰有一眼“馬刨井”。相傳,當年忽必烈率軍到此,人困馬疲,口干舌燥,而險峻的古道上卻空無一人。正無計可施時,忽必烈的戰馬突然奮蹄翻刨出這眼神井。至今,“馬刨井”依然四季噴珠如玉,清洌甘甜,長流不息。附近的鄉民用此水釀出“甜白酒”,色味俱美,遠近聞名,成為通海美味食品中的極品。
曲陀關的幾任都元帥,“崇尚斯文,投戈講道”,有較深的漢學修養,主持建造過一些學校、宗教建筑。并且,綠化駐地,植桃樹千株。把這個軍事重地建成一個“其樂亦融融”的文化中心。由于戰爭,這里的學校、寺觀、元帥府等建筑已毀,但元碑、遺址尚存,“帥府桃林”繁盛二百多年,作為“河西八景”之一載入地方史志。數百年來,大量文人學士到此賦詩憑吊。據傳,元朝的都元帥曾把大量的財寶埋藏于此,因機關設置巧妙,不易識破。有個商人破譯了流傳于曲陀關的民諺“金也漆,銀也漆,金子落在黑漆里,誰要不相信,去問對門老李”。原來,“漆”是“黑香爐”,“對門老李”是臥龍祠前的“栗樹”。商人把黑香爐偷回家去,用刀一刮,就變成了一個黃澄澄的金香爐。如今,臥龍祠僅留遺址,但“老李”(栗樹)仍活于世,安然無恙。另有民諺“東也見,西也見,誰若能發現,買得通河兩縣,饒來新興,做馬店”,交代了足以買下三縣的財寶的下落,但至今未揭謎底。類似這樣的傳聞很多,都不足信,但可以借此想象曲陀關當時的富足和繁華。
歷史無情卻有情,隨著元朝統治者的衰亡,當年那些北方游牧民族的后裔——云南蒙古族,已被歷史無情地拋棄在云嶺之上。他們經受了數百年嚴酷的生存考驗,從曲陀關遷移到杞麓湖畔的鳳凰山,成為杞麓湖最早的開發者。據考證,“杞麓”是蒙古語,翻譯成漢語是“水里生長出來的石頭”之意。在當時,這些被蒙古軍隊遣散下來的軍人和眷屬,為了生存,為了躲避政治和異族的迫害,他們逃遁到一個被漢人稱之為“海河”中的一個孤島之上。在他們的眼里,這個孤島是一個“水里生長出來的石頭”,光禿禿的,沒有什么可食的東西。很顯然,面對生存的考驗,他們的夢想產生了。
一個蒙古族老人無數次對年輕人敘說:古時候的杞麓湖,水連著天,天連著水,無邊無岸。有兩個喀卓(蒙古)小伙子坐在湖中的一個大石頭上,看見一個漢族老爺爺乘坐著一塊犀牛皮在湖中漂蕩。同時,老爺爺也看到兩個喀卓小伙子生得壯實、勇猛,非常可愛。老爺爺很高興,就邀請他倆一同去游湖。三個人站在犀牛皮上,飛速向湖心漂去。很快,他們的眼里就出現了一座金光閃閃的寺廟,它漂泊在湖心,整個廟宇都是用金子鑄的,光芒四射,把杞麓湖映照得晶瑩剔透,美不勝收。老爺爺慢慢把犀牛皮靠近寺門,然后帶著兩個喀卓小伙子,走進廟宇。里面一個人也沒有,閃動的金光讓兩個喀卓小伙子興奮不已。他們對老爺爺說:“別走了,我們就住在這里吧!那么多的金子,讓我們怎么花也花不完啊!”
“不能,不能,我們趕快離開這里。”老爺爺邊說邊把他倆拉出寺門,跨上了犀牛皮。未等他倆站穩腳跟,那座金光閃閃的寺廟就在他們面前消失了。老爺爺心平氣和地對他倆講:“那不是一座真實的寺廟,而是湖里的魚兒用嘴哈出來的影子,我們把它稱為魚抬寺。這湖里沒有金子,但里面游動著如同金子一樣寶貴的魚兒。”從此,喀卓人得到啟示,學會了制船、拉網、打魚、撈蝦,開始在杞麓湖上謀生活了。
現在,人們發現,喀卓人為了感謝他們心目中的神仙——那位在湖上漂泊的老爺爺,他們虔誠地在小娃娃佩帶的帽子上,鑲嵌上一個銅圈和金牌,銅圈上的圖案就是“魚抬寺”,金牌上則雕刻著“老爺爺”的肖像。
可是,讓喀卓人想不到的事終于發生了。數百年后,杞麓湖水急劇下降,“水里生長出來的石頭”變成了一座富饒美麗的“鳳凰山”。山下露出了一片一片的泥灘。喀卓人不得不從山腰遷至山麓和平地,開始接受更大的磨礪和考驗。他們在蘆葦叢生的沼澤地里打樁壘壩、移沙填湖、插秧割谷,開始了他們最陌生的農耕生活。數十年之后,他們把湖邊大片沼澤地變成了數干畝良田,使蒙古族聚居地變成了魚米之鄉。
許多蒙古人還從其他兄弟民族那里學會了建筑技術。清代和民國期間,他們參加建造了通海秀山古樓、聚奎閣、清真寺等古典建筑,還參加了昆明建造興文銀行、震莊等中西式建筑。他們的優秀建筑工人曾被派往馬里、老撾等國家參加援建施工,為國家爭得了榮譽。改革開放以來,他們組織起來的興蒙鄉建筑隊伍,實力更強,技術更精,他們承建了各種類型的廠房、車站、影劇院、體育館、醫院、賓館等多層或高層的建筑,如景洪外賓招待所、昆明水利設計院、玉溪行署辦公大樓等。他們從未出現過不合格工程,興蒙鄉從此成為遠近聞名的“建筑之鄉”。
如今的通海蒙古族已嬗變成了一個特殊的南方民族,并建立起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云南省唯一的蒙古族聚居地——興蒙蒙古族鄉。
最讓外界吃驚的是這里的蒙古族,在700余年的滄桑變化中,依然保留著本民族的傳統和精神。他們操持著一口特有的口語口音,歡度著自己所特有的節日“那達幕”和“魯班節”,吃著富有民族飲食文化特色的“太極黃鱔”,跳著奔放熱烈的具有高原蒙古族特色的歌舞。人們每次到曲陀關、鳳山之麓的興蒙鄉尋幽探訪,目睹這些元軍后裔們的生產和生活風貌,看著他們虔誠而清楚地指出今天的鳳凰山就是過去的杞麓山,聽著他們聊敘自己與杞麓湖相依為命的苦難歷史及今天的幸福生活,許多人常常被他們現時的生活風采和他們對杞麓湖的依戀之情,感動得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