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新編歷史劇 北魏孝文帝

■ 鄭懷興

豫劇新編歷史劇 北魏孝文帝

■ 鄭懷興

人 物 元 宏—— 原名拓跋宏，北魏孝文皇帝，30到32歲。

元 恂—— 原名拓跋恂，太子，13歲到15歲。

嵇 芳—— 河洛才女，20多歲。

穆 泰—— 開國侯，恒州刺史。

馮太后—— 即文明太后，在劇中以幽靈的形態出現。

李 沖—— 中書令。

元 澄—— 原名拓跋澄，任城王，元宏堂叔。

穆 沙—— 穆泰的親隨。

盲 叟—— 流浪歌者。

鮮卑族貴胄甲、乙、丙、丁。

老黃門、小黃門、老獄吏、侍衛、士兵、士庶若干名。

第一場

【一位蓬頭赤足的盲叟，正行吟于蒼茫的大地上。

盲 叟 （唱）五胡亂華宇內分崩，

鮮卑拓跋一柱獨擎。

力掃群雄北方靖，

建立魏國都平城。

輪到拓拔宏繼大統，

馮太后賓天他守孝三年似潛龍。

何去何從眾矚目，

靜候春雷第一聲！

【幕啟：方山永固陵。元宏正在撫琴。壁上懸掛一幅出自元宏親筆的書法作品“寒徹春雷動，冰雪漸消融。涓涓東流去，百川融海中”。

【老黃門、小黃門侍立于兩邊。

元 宏 （唱）寒徹春雷動，

冰雪漸消融。

涓涓東流去，

百川融海中。

【在幕后歌聲中，馮太后幽靈出現。

馮太后 百川融海中……

元 宏 祖母！

馮太后 孫兒，你又在彈嵇康所作的《長清》曲？

元 宏 是呀，此曲意境雄渾高遠，孫兒自小就喜歡。

馮太后 想不到此曲與你所吟的樂府，如此相配！

元 宏 樂府乃祖母生前時常吟詠，孫兒早已銘記于心；今日一彈《長清》，不覺隨口吟出。

馮太后 孫兒彈《長清》，吟樂府，莫非神馳洛陽城？

元 宏 河洛人杰地靈，歷代名人輩出，讓孫兒向往不已！

馮太后 洛陽東壓江淮，西挾關隴，北通幽燕，南系荊襄，為八方輻輳，九州腹地。孫兒，莫非你想北雁南飛？

元 宏 是呀！平城地處偏北，三面臨邊，乃兵家必爭之地，又常有天災肆虐，怎堪與洛陽相比？雖說我大魏已蕩平北方，占據中原，但仍與南齊隔江對峙。“白日光天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從平城出發征討南齊，路途遙遠，后援難續；要是從洛陽出發，就方便多矣！

馮太后 孫兒此志可嘉，不過川欲歸海山競阻呀！

【穆泰等貴胄出現在元宏的心理空間。

穆 泰 陛下，再過三年，即逢道武帝定都平城百年慶典，臣以為，皇城當修繕擴建，展我拓跋輝煌！

眾貴胄 請陛下修葺宮殿，以迎百年大慶。

（眾叩求，漸隱）

元 宏 （唱）燕雀何知大鵬志，早思振翼沖出籠！

馮太后 孫兒，當謀定而后動呀！

元 宏 孫兒已宣中書令李沖前來密謀！（馮太后滿意地點頭，隱下）

【李沖內聲：“中書令李沖陵外候旨！”

元 宏 宣！

【切光。

第二場

【平城郊外。

【步兵騎兵兩隊上，極其威武。

【李沖、元澄、穆泰及四個貴胄揚鞭上。【元恂佩劍揮鞭上，兩侍衛隨上。

元 恂 （唱）父皇親征山河撼，

百萬雄師討江南。

拓跋少年習騎射，

請旨伴駕敢爭先。

【元宏內唱：“號角吹戰鼓擂旌旗招展”。上。

元 宏 （唱）騎駿馬率雄師出了城南。

三軍者！（眾應喏）

到如今剩南齊負隅頑抗，

朕誓要平割據一統江山！

【三軍回應。官員們回應寥寥。

穆 泰 （唱）喜皇上走出了太后陰影，

魏江山已重歸鮮卑兒男！

眾貴胄 （唱）在平城錦衣玉食已曾慣，

忽奉旨隨駕南征俱膽寒。

元 澄 （唱）怨皇上拒忠諫宸綱獨斷，

此南征兇多吉少甚不安！

李 沖 （唱）永固陵與皇上訂下密計，

誰能料葫蘆里裝啥靈丹？

元 宏 （唱）此行雖吉兇未卜多兇險，

朕自當隨機應變闖難關。

皇兒，此拓跋神弓，乃先祖所傳，今日朕特賜予你！

元 恂 （接弓，唱）父皇將拓跋神弓賜予我，

穆 泰 （唱）此預示太子地位穩如山。

元 恂 征討江南！

【幕后合唱：

日夜兼程方半月，

風云突變雨連綿。

元 宏 （唱）雨連綿，眾叫苦，

叫寡人，喜心間。

越是難行越催促，

且不管怨聲載道再加鞭！

三軍者，一鼓作氣，直搗南齊！

眾貴胄 （眾軍嘩然）苦呀！穆大人！在陛下面前你一言九鼎，你可要大發慈悲救苦救難！

穆 泰 哈哈哈，我穆泰決不畏難而退！

元 恂 穆大人真英雄好漢也！

貴胄甲 啊！（轉向李沖）李大人，陛下最倚重你，敢請大人向陛下進言，以恤三軍！

眾貴胄 李大人，請開尊口呀！

李 沖 陛下，連日陰雨連綿，此乃上天警示陛下須暫停南征！

元 宏 朕祈早日一統江山。而你卻胡言惑眾，動搖軍心；若再多言，依法行事！

眾貴胄 啊，陛下不肯垂憐，我等老命必喪途中！

元 澄 哎呀！

（唱）到如今我忍無可忍犯顏諫，

陛下！

再冒失南征去必陷深淵！

元 宏 （旁唱）朕暗喜皇叔出面，

再激他推波助瀾！

任城王，社稷乃朕之社稷，何用你來饒舌？

元 澄 社稷雖陛下之社稷，但進忠言保社稷，系大臣之天職。明知匆促南征，兇多吉少，臣焉能聽之任之？

元 宏 大膽你……

【眾臣皆跪下。

李 沖 求陛下中止南征吧！

眾將士 （跪下）求陛下中止南征吧！

元 恂 鮮卑拓跋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父皇，兒臣誓隨御駕親征，直搗南齊！

【元宏搖手阻止元恂，與李沖交換眼神。

元 宏 諸位賢卿，將士們！

（接唱）此次南征聲威震，

半途而廢遺笑柄毀孤英名！

眾 （唱）求上蒼賜我大魏萬全策，（齊刷刷下跪）

元 宏 有了！

眾 陛下請講！

元 宏 （唱）權宜之計……只好遷都洛陽城！

眾 （大驚）遷都洛陽！

穆 泰 陛下不可，不可！洛陽乃漢人古都，怎能取代平城！

眾 是呀，平城乃是祖宗所定之國都，萬萬遷不得！

穆 泰 陛下，快回師平城，以備迎接定都百年大慶吧！

眾貴胄 陛下，快回師平城吧。

【穆泰與眾貴胄跪求介。

元 宏 哈哈哈，我拓跋祖先，難道只有百年輝煌嗎？想千百年來，我們祖宗從漠北出發，不斷遷徙，逐漸壯大，以致統一北方，建國定都。如今倘若我們只想偏安，不圖進取，那才是愧對祖宗！

元 澄 陛下！

元 宏 皇叔有何高見？

穆 泰 王爺，你快說吧！

元 澄 陛下，伊洛中區，均天下所據，東周、東漢藉之以興；遷都洛陽，制御華夏，輯平九州，天下蒼生聞此，定將額手稱慶！

李 沖 是呀，遷都洛陽，利于大展鴻圖，誠為英明之策！

元 恂 穆大人，洛陽有草原嗎？能打獵嗎？

穆 泰 沒有啊！陛下，洛陽漢人多，遷都于此，如臨深淵！

眾貴胄 是呀，萬萬不可遷都洛陽呀！

元 宏 哎！也罷。任城王，傳令三軍，繼續南征！

元 澄 遵旨！

眾貴胄 （面面相覷，一起跪下）求陛下不要南征，不要南征啊！

穆 泰 （沮喪氣惱）唉！

【空中傳來一聲雕鳴。

元 宏 皇兒，弓來！（從元恂手里接過拓跋弓，挽弓射介，一只大雕應聲掉下）

眾 陛下神箭！

元 宏 箭不虛發，王無戲言：遷都洛陽！

【切光。

第三場

【黃昏。太學遺址。

【兩軍士揮著上面分別繡著“魏”與“穆”的兩面大旗上，穆沙與四個軍士引穆泰上。

穆 泰 左右，暫且在這荒郊安營扎寨，壘灶做飯！

眾 喏！

【軍士們有的往石經上拴馬，有的在石經上壘灶。

穆 沙 爺，快坐下歇一歇！

穆 泰 拿酒來！

穆 沙 爺！（把皮囊酒奉上）

穆 泰 （接過，喝介）唉，可惱馮太后崇文興教，長了漢奴志氣，滅了我拓跋威風。如今這個漢人老婆子已死，皇上為何還要遷都洛陽？

穆 沙 爺，聽說這是皇上與那個漢人李中書……

穆 泰 啊，皇上怎可倚重漢人，瞞過老夫？

穆 沙 是呀，爺乃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呀！

（見有些士兵在動石經）輕點，皇上有旨，不可損壞文物。

穆 泰 啥文物？統統砸碎！

穆 沙 好，砸、砸，統統砸碎了！

【眾士兵應諾，砸石碑介。

【嵇芳內聲：“住手！”

穆 泰 砸！

【嵇芳急上。

嵇 芳 住手，不可損壞石經！

穆 泰 什么十經八經？

嵇 芳 此乃太學遺址，立有東漢熹平年間的石經和曹魏正始年間的石碑，敢請大人下令保護，不可損壞！

穆 泰 哈哈哈，爺我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破爛玩意。（狠狠地）統統砸碎！

嵇 芳 不可，不可！求將軍另地安營扎寨去。

穆 沙 你是何人？竟敢命令將軍遷營！

嵇 芳 大人，你們文明太后不是曾倡崇文興教嗎？

穆 泰 哼！快將此擾軍婦拿下勞軍！

眾軍士 （歡呼雀躍）喏！

【眾軍士在穆泰默許下，摩拳擦掌，要爭奪嵇芳。

穆 沙 不要搶！今晚先供爺享用！小娘子！

嵇 芳 畜牲！（甩了穆沙一巴掌）

【眾人愣住。

穆 沙 反了，反了！

穆 泰 哇哈！擾軍者斬！（兩軍士應喏，要抓嵇芳）

【幕內聲：“皇上駕到！”

【元宏在李沖、元澄、元恂等人的陪同下上。

元 宏 （唱）巧借南征把都遷，

如愿以償喜萬千。

駐蹕即來巡太學，

穆 泰 臣恭迎圣駕！

眾軍士 （跪迎）萬歲，萬萬歲！

元 宏 平身！

（唱）一女如梅傲霜天。

穆 泰 皇上在此，還不下跪？

嵇 芳 （唱）昏庸之主我不拜，

眾 放肆！

元 宏 （唱）稱朕昏庸為哪般？

嵇 芳 （唱）都道魏朝重文教，

幾度俱令人心寒！

元 宏 何以見得？

嵇 芳 （唱）太學久廢于兵燹，

石經損壞已不堪！

官府不曾來修繕，

肆意損毀我阻攔。

懇求移營反遭辱，

官軍野蠻禽獸般。

穆 泰 哼，你擾亂軍心，當格殺不赦！

【穆沙上前欲抓嵇芳。

眾 兵 喏！

元 宏 且慢！保護石經，何罪之有？（對穆沙）方才是哪個侮辱漢家女？講！（突然盯住穆沙，大喝一聲）是你？（穆沙急忙跪下）大膽奴才，初到洛陽你就膽敢犯我禁令，來呀，拉下去責打五十杖！（兩將士將穆沙拖下）姑娘！

（唱）石經乃是國瑰寶，

怪朕輕忽望諒寬！

嵇 芳 （旁唱）聞言頓時釋重負，

元 宏 穆賢卿， 此乃太學遺址，易地安營去吧！

穆 泰 （不情愿地）遷營！

【嵇芳欣慰地悄悄而下。

元 宏 （目光往四處尋找）

【幕后歌聲：奇女消逝如輕煙……元 恂 （突然叫介）啊，閃開！（挽弓欲射）元 宏 恂兒！

元 恂 父皇，石頭上有只飛鳥，看箭！

元 宏 恂兒！在此太學，豈可造次？你看這石經上句句皆先哲所言，字字乃先賢真跡，我們要好好觀瞻！

元 恂 殘碑斷碣，有何可看？

穆 泰 殿下，你是儲君，在皇上面前，千萬不可莽撞。

元 恂 （耳邊響起“天蒼蒼野茫茫”的歌聲）這兒不見草原，一片破敗，我還是想不通，父皇為何偏偏要遷都到這兒來？

穆 泰 老臣心中也如廢墟一般啊！

【切光。

第四場

【竹林里。

【嵇芳正在撫琴。

【幕后伴唱：

竹林獨坐何惆悵，

拓跋遷都來洛陽。

但祈禮樂莫再毀，

且借瑤琴訴衷腸。

【元宏內白：“微服私訪秋風爽……”

【元宏由老黃門引上。

元 宏 親民才能振魏邦。竹林七賢久神往，不知遺跡在何方？

老黃門 （指竹林中）陛下你 聽……

元 宏 何人撫琴幽篁里，一曲《長清》甚悠揚。（隨琴曲吟唱介）

寒徹春雷動，

冰雪漸消融。

涓涓東流去，

百川融海中。

【嵇芳抬起頭來，與元宏四目相對……

【幕后歌聲：

琴歇歌停萬籟靜，

高山流水今相逢。

嵇 芳 《長清》一曲，不曾配歌，尊客所吟，從何得來？

元 宏 此樂府乃是我先祖母所授。姑娘，《長清》之曲由你指下彈出，愈覺美妙動人！

嵇 芳 不瞞尊客，此曲乃我先祖所作，代代相傳。

元 宏 啊！原來大家是嵇中散的后裔，在下

失敬了。

嵇 芳 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敢受此大家之稱。

元 宏 太學睹風采，竹林悉家世，稱卿大家，名副其實。

嵇 芳 尊客過獎！

（旁唱）原來是拓跋主微服私訪，

頓叫我又驚又喜又慌張。

元 宏 （旁唱）和帝聘班昭入宮教皇后，

曹公贖文姬歸漢著文章。

才女從來國之寶，

得之可佐我興邦。

皇兒對中原知甚少，

聘她為師最妥當。

嵇大家！

欲聘大家來教子，

望乞俯允心愿償。

嵇 芳 （唱）兩次相逢識雅量，

看來魏主不尋常……

先父教誨不能忘，

立志攘夷振舊邦。

尊客，多謝盛情來聘請，怎奈才薄難擔當！

元 宏 婉拒豈是因謙讓，分明嫌朕夷狄王！大家！

（唱）鮮卑本是黃帝后，

千年流落在蠻荒，

輾轉回歸于華夏，

愿消隔閡共家邦！

嵇 芳 哈哈哈！

元 宏 大家因何發笑？

嵇 芳 認同黃帝當贊賞，恐為假托實欺誑！

元 宏 想我鮮卑拓跋，自先祖母文明太后崇文興教，知書識禮漸成風氣。我向往洛陽人文薈萃，故不惜千里遷都，以求融于華夏，望大家不要再視為夷狄了！

嵇 芳 民女愚昧，難察尊客雄才大略；我只見幾十萬拓跋人馬如潮涌入洛陽，頓叫滿城人心惶惶！

元 宏 朕三令五申，嚴禁擾民！

嵇 芳 一紙告示，豈能安民？

元 宏 大家莫非還對太學一事，耿耿于懷嗎？

嵇 芳 那日幸得尊客駕到，教小女子免蹈先父覆轍！

元 宏 令尊怎么啦？

嵇 芳 先父愛護石經勝己命，三年前曾在太學阻駐兵，卻被官軍推搡，頭撞殘碑，吐血而亡；停柩荒寺，無限凄清！

元 宏 聞卿傾訴生百感，亂世斯文遭摧殘！大家，朕已下旨重修太學，決不許官兵再毀文物，倘若寡人言而無信，（對天盟誓）長生天不容我鮮卑拓跋繁衍于世！

嵇 芳 （一愣）啊！（反更悲痛，哭）爹爹呀！

元 宏 （唱）勸大家且莫悲慟，

令尊他雖死猶榮，

他堪稱國士當公葬，

屆時孤來祭英靈！

嵇 芳 （唱）猛憶先父臨終嘆，

且抑胸中澎湃情。

尊客！長年戰亂，禮崩樂壞，我父痛心疾首，死不瞑目，倘若爹爹地下有靈，怎肯接受亂我華夏之蠻夷祭奠與他？

老黃門 住口！洛陽早屬大魏所轄，你對皇上不山呼萬歲，只稱尊客，已屬不敬，今皇上欲祭你父，乃是天大恩典，你竟敢褻瀆圣意，按律當斬！

嵇 芳 哈哈哈！天下歸周之時，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何等抱節守志！我父女思舊邦而遵古禮，仰俯不愧天地，寧舍身取義，也決不臣服于蠻夷！

元 宏 （老黃門要再發作，被元宏阻止）大家，拓跋若以復興禮樂、天下太平為己任，你還視為夷狄嗎？（嵇芳一時語塞）

【切光。

第五場

【宮內外。

【穆泰與四貴胄上，元澄、李沖同時從不同方向上。他們身后都跟著一位捧著一疊漢裝的仆人。

穆 泰 （唱）晴天霹靂起身畔，

眾 臣 （唱）皇上賜與臣漢裝。

穆 泰 （唱）且去面君諍諫去，

眾貴胄 （唱）祭奠漢儒太荒唐！

眾貴胄 陛下，陛下（眾跪）

【老黃門、小黃門引元宏上，元恂隨上。

【元宏內唱：“將遵循漢家禮祭奠國士”。

元 宏 眾賢卿！（示意眾臣起身，唱）

朕所賜卿漢服為何未更？

眾貴胄 陛下！

元 宏 （唱）今日殿上同易服，（脫下鮮卑服）

穆 泰 陛下！

（唱）老臣不敢背祖宗！（跪下）

元 宏 穆賢卿，換上漢服，并非背叛祖宗！

穆 泰 陛下，想那位寒儒也是魏國子民，縱要祭之，也當循我拓跋習俗，如此屈尊，貽笑天下！

眾貴胄 是啊。

元 宏 穆賢卿此言差矣。拓跋本是黃帝后裔，換上漢服，豈是背叛祖先？祭禮當遵逝者遺愿，不可違之！

李 沖 陛下！

（唱）易服雖非背拓跋，

事關重大莫匆匆。

元 宏 （唱）若不果斷來變革，

與漢人長隔閡終將釀內訌！

穆 泰 陛下！

（唱）想趙武靈王曾倡胡服騎射，

何不命漢人易服與鮮卑同？

眾 人 是啊！

元 宏 （唱）趙當年倡胡服為把強胡制，

朕今朝換漢衣為與漢相融。

現如今拓跋強勢華夏弱，

咱不能以強凌弱當以大事小才能夠收拾民心致太平！

恂兒！快快換衣祭奠去。

元 恂 兒臣遵旨！

元 宏 任城王，你更衣吧！

元 澄 （旁唱）見皇上已點將再難沉默，

陛下！

（唱）此舉實在為難拓跋澄！

元 宏 皇叔何出此言？

元 澄 （唱）拓跋人此服飾相傳多少代，

突然間要脫下止不住淚縱橫！

穆 泰 王爺……（與眾哭泣介）

元 宏 （旁唱）此情狀令孤淚難忍，

卻不能不斥責他一聲！

任城王！

（唱）可惱你身為尚書令，

竟帶頭抗君命罪非輕！

眾 啊，陛下！

元 宏 （旁唱）不處罰任城王難推變革，拓

跋澄，孤停你三月俸以示薄懲！

元 澄 臣知罪了！

眾貴胄 陛下，你一意孤行，使宗室八姓蒙羞！

元 宏 倘若漢人不肯臣服于魏而歸心南齊，則社稷必定臨危， 一旦塌坍，宗室八姓臉面何存？

穆 泰 宗室八姓統率百萬雄師，區區漢人怎能翻天？心向南齊者，一概殺之！

元 宏 放肆！朕要以德服人！更衣！

穆 泰 陛下，不可，不可！你不要忘記，你乃拓跋子孫，大魏皇帝呀！

元 宏 朕乃天下人之皇帝！拓跋列祖列宗呀！

（唱）易服豈是叛先祖，

誠為社稷謀安寧。

孤從小穿著鮮卑服，

換之好比脫皮疼！

作此抉擇豈輕易，

曾幾宵輾轉反側到天明！

遙思列祖非守舊，

才不斷從荒漠遷入平城。

遠古曾獸皮樹葉打赤腳，

到后來衣長齊膝穿靴行。

祖德須含弘光大，

決不能坐享其成。

入主中原要入鄉隨俗，

與華夏各取所長互包容。

左衽右衽分胡漢，

同衽華夷易相親。

祭漢儒依漢禮以彰仁政，

得士心才能得民心。

更衣！（兩黃門侍候元宏脫下鮮卑服，穿上漢服）

況鮮卑是溪華夏是海，

細流唯入大海方不枯竭長奔騰！

眾賢卿,請更衣，隨朕前往竹林祭奠！

老黃門 皇上起駕！

沖、恂 領旨！

【一隊禁兵上，簇擁元宏李沖元恂走出宮殿，元澄跟在隊伍的后面觀察著。此期間景換成郊外，嵇芳與眾百姓上，見狀驚喜，一起跪下。

眾百姓 萬歲，萬歲，萬萬歲！

【幕后伴唱：

回朝廷議發詔令，

易服正音起雷霆！

【兩束光分別打元恂、穆泰與穆沙身上。

穆 泰 啊，皇上又下旨，鮮卑人都要易服正音改姓，統統變成漢人了！列祖列宗呀！（哭介）

元 恂 換成這寬袖長袍，怎好騎馬射箭呀？

（忽然吟詠）天蒼蒼兮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穆 泰 （仰天長嘆）唉，巧借南征來遷都，易服正音背列祖，他已視我如敗絮，當年救駕是何苦！罷，罷，罷了！陛下，俺要告老回平城去了！

【又一束光打在舞臺中央，老黃門出現。

老黃門 皇上念穆賢卿不慣河洛水土，準辭洛

州剌史一職，轉任恒州刺史。

元 恂 父皇，兒臣想回平城留守，望乞恩準。

小黃門 殿下之請，皇上不準。皇上正要聘嵇

大家東宮為師，教殿下讀書正音。

元 恂 啊！

穆 泰 殿下！

元 恂 穆大人，你走了，我怎么辦？

穆 泰 殿下，你暫且忍一忍吧！你是拓跋真男兒，將來重振拓跋雄風的，就指望你了！

【幕后歌聲起：哎呦！洛河邊牡丹開呦——

【百姓涌上，載歌載舞。

【盲叟上。

盲 叟 （唱）遷都洛陽已經年，

滿城皆是漢衣冠。

安居樂業弦歌頌，

百廢俱興花爭妍。

西域番客來不斷，

河洛異國風情添。

舊服上朝老貴胄，

猶言易服叛祖先。

背地串通陰風煽，

拓跋宏——不，如今改姓為元宏了。

才闖險灘又遇狂瀾！（下）

第六場

【幕啟：東宮，墻上掛著弓箭，案上放著一張古琴。元恂放下卷軸書，取下拓跋神弓，往窗外眺望。嵇芳在縫衣。

元 恂 （唱）忽聞雁唳報金秋，

洛陽猶熱身似囚。

穆大人近來無音訊，

何日北返獵平疇！

嵇 芳 殿下，（接過拓跋神弓，擦拭）你把所學的那段書再背誦一遍。

元 恂 孟子曰：“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邊背書邊看弓箭，扔書）如此悶熱，怎讀得下？大家，讓我上邙山去打獵吧！（欲拿嵇芳手中的弓）

嵇 芳 不經皇上恩準，你怎能擅自出宮打獵？

元 恂 好大家，求你了！

嵇 芳 來，換上綢衫，會涼爽一些。

元 恂 我不換！

嵇 芳 殿下，皇上早已頒旨易服，你身為太子，卻總想背著皇上左衽編發。

元 恂 你不說，父皇怎么知道？我就煩你們整日逼我穿漢衣、讀漢書、說漢話……大家，穆大人說得對！拓跋部習武即可得天下，讀什么之乎者也！

嵇 芳 殿下，拓跋部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求治平。愿殿下專心讀詩書，做一個文武兼備的好儲君！

元 恂 哼，你說的好聽，貴胄們都說你……

嵇 芳 說我什么？

元 恂 （唱）說你想學馮太后，

牝雞司晨國難寧！

嵇 芳 （唱）入宮侍讀報知遇，

卻惹貴胄忌恨深。

一己榮枯何足論，

只怕傷及君王身！

【內傳：“皇上駕到！”

元 恂 好大家，我因天熱心煩，一時氣話，你別當真。

【元宏由老黃門陪著上。

元 恂 父皇！

元 宏 恂兒，看你，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為元恂拭汗）你怎么又著鮮卑服？

嵇 芳 陛下息怒，都怪民女。方才我看這件綢衫還不合身，就讓太子暫換舊服，待改好再讓他換上。殿下，把剛才所背誦的書寫一遍。

元 宏 芳卿，為何面帶倦色？是不是課讀過于勞累？

嵇 芳 不是課讀辛苦，而是……陛下還是讓我回林下去吧。

元 宏 你怎么又想返回林下了？芳卿呀！（唱）你乃名門之后孚眾望，

士人們唯你馬首是瞻，

自從你入宮來侍讀，

士林對我朝疑惑皆釋然！

你對太子循循善誘不辭苦，

教妃嬪習中原禮儀不憚煩。

替孤正音不知倦，

陪朕訪賢踏雪原。

為助變革多獻策，

逢知己朕暗自謝蒼天！

嵇 芳 （唱）知君變革多憂患，

弱女自應竭寸丹。奈何權貴多怨懣，

常覺高處不勝寒。

元 宏 （唱）求再教兒書數卷，

望卿再留一兩年。

更盼恂兒早嗣統，

孤能禪位得清閑。

到那時攜卿游林下，

風清月朗琴聲溪水共潺潺！

嵇 芳 （唱）求去為君減風險，

宮中林下兩心連！

【老黃門上。

老黃門 陛下，前往少林寺的御駕已備好了。

元 宏 芳卿，朕要駕往少林寺去了。

元 恂 父皇，少林寺在哪兒？

元 宏 在嵩山少室山下叢林之中，是朕特為天竺高僧拔陀興建的一座新寺。

元 恂 父皇，兒臣要陪你 一塊去！

元 宏 不，你要和大家在東宮專心讀書。

嵇 芳 民女送送陛下！

元 宏 芳卿呀！

（唱）安心等待朕回轉，

幾多心事對卿談。

【元宏、嵇芳、老黃門下。

元 恂 父皇今日為何不讓我陪駕前往嵩山？定是嵇大家在他面前搬弄是非。

（撫弓長嘆）唉！

【穆沙扮成一個內廷侍衛上。

穆 沙 奉爺密遣來河洛，暗接太子返平城；幼主一回風雷動，割據恒朔反朝廷！見過太子！

元 恂 穆沙，你怎么才來呀？

穆 沙 太子北上非兒戲，時機成熟才可行。

元 恂 這么說，穆大人都安排就緒了？好，

咱們快走！（欲下，又回頭拿弓，與穆沙下）【嵇芳上。

嵇 芳 殿下！殿下！

小黃門 （上）大家，太子和穆沙騎著快馬奔出東宮！

嵇 芳 啊！你快快稟報皇上！

【切光。

第七場

【景換，洛陽城內。

【元恂背弓箭，與穆沙一起揚鞭躍馬上。

元 恂 （唱）躍馬揚鞭出東宮，

跟隨穆沙去匆匆。

【嵇芳內聲：“殿下——”

元 恂 大家！

穆 沙 別回頭。

【嵇芳上。

嵇 芳 殿下！

穆 沙 快走！（二人下）

嵇 芳 殿下！

（唱）想太子定朝北門逃去，

抄近路來攔截心里猶如急杵舂！

【嵇芳一系列行走、跌倒動作。

【穆沙與元恂揚鞭復上，圓場。

嵇 芳 殿下！

元 恂 大家！

穆 沙 狐貍精！

嵇 芳 惡奴，你引誘太子逃往何處？

穆 沙 太子乃是我們鮮卑人的太子，我們要奪回去！

元 恂 大家，我想回平城避暑，天氣一涼快我就回來。

嵇 芳 要回平城也該得到皇上恩準才行！

元 恂 這……

穆 沙 殿下，休要與她羅嗦！

元 恂 大家，你快閃開！

嵇 芳 不！（緊緊抓住馬韁）殿下！（唱）為儲君豈能夠隨心所欲，當立即掉轉馬頭返東宮。元 恂 （唱）快快放開休再阻，

【元恂用力要將嵇芳推開，嵇芳攔住馬頭。

嵇 芳 殿下！

（唱）縱死不放你出城！

元 恂 大家你快撒手，快撒手啊，快閃開啊，你再不閃開我就……（搭箭上弦，威脅介）

嵇 芳 殿下！

【穆沙狠拉元恂手臂，剎那間箭離弓弦，嵇芳中箭，穆沙狠拍元恂坐騎，馬狂奔向前，穆沙騎馬又從嵇芳身上踐踏而過。

元 恂 （回頭）大家！

穆 沙 太子快走！（拉元恂，倉皇逃下）

【元宏騎馬急上。

【老黃門、小黃門與幾個侍衛急跟上。

元 宏 （發現嵇芳）啊！（急忙下馬，抱起嵇芳）芳卿，芳卿！

嵇 芳 太子……太子隨穆沙逃往平城去了！

元 宏 啊！（忽然大喊）恂兒，回來！

嵇 芳 （用盡渾身的力氣，喊道）太子，回來呀！

【剎那間，似乎整個洛陽城都在高喊“太子，回來呀”，喊聲如驚雷，響徹大地。

【元恂騎馬上。

元 恂 （發現元宏，下馬，跪）父皇！

元 宏 逆子，朕賜予你拓跋神弓，想不到……

嵇 芳 陛下，太子他……他……還年幼無知！

元 恂 大家，我對不起你呀！

元 宏 如此忤逆，怎配得擁有拓跋神弓！來！取下神弓！（侍衛拿下元恂之弓）打入天牢，等候處置。

元 恂 我的拓跋神弓呀！（被侍衛押下）

元 宏 （抱起嵇芳）芳卿！快快宣太醫！

嵇 芳 不，琴……古琴。

元 宏 快取嵇氏古琴來！

【老黃門下，轉眼攜琴復上。

嵇 芳 我想與陛下共彈……

元 宏 《長清》曲？

【嵇芳靠在元宏胸前，撫琴，奏《長清》。

元 宏 （唱）寒徹春雷動，

冰雪漸消融。

元/ 嵇 （合唱）涓涓東流去，

百川融海中。

【元宏扶著嵇芳的手，一起彈琴吟唱……琴聲歌聲交融……

嵇 芳 如此甚好！（眼閉）

【切光。

第八場

【天牢中。

元 恂 （唱）獨對鐵窗多凄苦，望長空雁排字淚眼模糊！

【穆沙上。

穆 沙 （念）念太子遭廢做罪囚，

我慶幸漏網平城溜；

穆老爺陰謀未敗露，

皇帝調他來做公侯。

他入京收買老看守，

營救太子暗運籌！（三擊掌）

【老獄吏上。

老獄吏 可憐太子尚年少，皇帝呀，你何時氣消將他饒？為他掬把同情淚，換來銀子滿腰包。（兩人交頭接耳）

【穆泰出現在另一表演區。老獄吏、穆沙分別交信于元恂、穆泰。

元 恂 大人！

穆 泰 殿下！

元 恂 大人面見信如晤！

穆 泰 殿下面

元 恂 （唱）遭廢黜失神弓如虎斷脊，

求大人快救我跳出深淵。

穆 泰 （唱）眾貴胄欲擁戴你坐金鑾殿，

問殿下敢不敢重整朝綱挽狂瀾？

元 恂 弒君篡位？不，不，不能啊！

穆 泰 殿下，咱們鮮卑人太耿直了，你 還不知道，文明太后滿口仁義道德，卻把你的先祖父獻文帝活活鴆死了！

元 恂 啊！

穆 泰 你父皇幼年時因哭獻文帝而險遭文明太后廢黜，賴臣死保才化險為夷。可是他長大后父仇不報，卻追隨老妖后一意孤行!難道你身為大魏儲君，就眼睜睜看著咱們拓跋十二代基業毀于一旦嗎？我的殿下呀，你若再不動手，就等他賜你老死獄中吧！

元 恂 我不甘老死獄中呀！

穆 泰 好，好！殿下，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元 恂 大人請講！

穆 泰 老臣只需殿下一封親筆密札。

元 恂 我的親筆密札？

【切光。

第九場

【夜，宮中，元宏撫古琴，感慨萬千。兩黃門侍立。

元 宏 （唱）春去秋來已兩度，

撫琴望弓夜沉沉。

念兒獲罪因失手，

待明日太極殿落成大典朕要大赦天下讓我恂兒出獄沐天恩！

【內報：“任城王元澄、中書令李沖宮外候見！”

元 宏 來得正好！宣任城王、李中書進見！

【元澄、李沖內應：“遵旨！”

【元澄、李沖匆匆上。

李 沖 （唱）樹欲靜來風不止，

元 澄 （唱）一悉陰謀忙謁君。

李、元 參見陛下！

元 宏 兩位賢卿，昨日龍門石窟開鑿，明日太極殿落成，教朕無比欣悅。不知落成慶典籌辦就緒否？

李 沖 一切籌辦就緒。陛下……（欲言又止）

元 宏 那好呀！明日慶典上，朕還要頒發一旨，鮮卑五十歲以上的重臣，上朝不強求身著漢服。百姓中的老者，更不要勉為其難。

元 澄 陛下如此寬宏，天下更會加額以慶。可是仍有心懷叵測者，唯恐天下不亂！

元 宏 啊，有何變故？

李 沖 有人密謀在明日太極殿落成慶典上發難！

元 宏 何人陰謀發難？

元 澄 開國侯穆泰與幾位貴胄。他們暗中策反禁兵，準備明日劫出廢太子，殺上太極殿，弒君篡位！

元 宏 穆泰雖反變革，卻樸拙少文，豈會陰謀弒君篡位？

元 澄 陛下，穆泰以為臣曾遭陛下停俸之罰，心懷怨恨，今日竟然上門策反！

元 宏 穆泰竟敢上門策反？

元 澄 是呀！他還出示廢太子從獄中捎出的一封密札。

元 宏 啊！（接過元澄呈上的密札，念）太和變革違祖訓，倒行逆施傷眾心。左衽編發重現日，太極殿上除昏君……

（暈介）

元澄/李沖 陛下，保重！

元 宏 （唱）悉陰謀晴天霹靂起身畔，

臣謀反兒欲弒父篡皇權！

先行孤鳳逆風翥，

寥落江湖霜滿天！

【元澄、李沖跪下。

元 澄 陛下！

李 沖 你遷都洛陽易服上膺天命，下得民心！

元 澄 陛下，萬萬保重龍體啊！

元 宏 （唱）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朕自當循大道百折不回萬里行！

皇叔，你立即去擒拿謀反者，一并打入天牢！

元 澄 遵旨！（下）

元 宏 李中書，速去督查慶典事宜，決不能出半點紕漏！

李 沖 遵旨！（欲下，又回頭）陛下，廢太子

年輕，受人蠱惑，乞求陛下能予從寬！

元 宏 （揮手讓李沖下，又看密札）逆子呀

逆子……內侍！（對老黃門耳語介）

老黃門 （大驚）陛下，太子才十五歲呀！

元 宏 休再多言！（撫著弓）拓跋神弓呀，你是恂兒最愛，今宵朕就帶你一同去至天牢！

【老黃門下，持瓶酒酒杯，復上。

【小黃門背著弓，提宮燈前面引路。

【幕后合唱：

更深夜靜孤燈晃，

路幽幽風颯颯鬼影幢幢冥府般。

元 宏 （唱）月朗星稀心暗淡，

怎堪這兒弒父父殺兒骨肉競煎！

逆子呀，

悔未允你陪駕到中岳，

害得兒有機可趁犯罪愆！

（從小黃門手里接過弓，唱）

恂兒呀！實指望你擁神弓護社稷，

（從老黃門手里接過酒，唱）

何忍讓你飲鴆酒赴黃泉！

【嵇芳的幽靈上，扯住元宏拿酒的手。

元 宏 啊，芳卿！

嵇 芳 陛下！

（唱）都怪我課讀無方只嚴管，

全不念少年天性尚貪玩！

望陛下憐他年幼易受騙，

求陛下允他悔過自新贖前愆！

元 宏 芳卿……

【馮太后內聲：“孫兒！”

元 宏 啊，祖母？

【馮太后的幽靈出現，拉著元宏持弓

的手。

馮太后 孫兒！

元 宏 祖母！

馮太后 你當把拓跋神弓還恂兒，不可鴆殺他。

元 宏 祖母，先父獻文皇帝當年你就忍痛將他鴆死，恂兒犯的是同樣的罪呀，豈能饒恕？

馮太后 孫兒！

（唱）獻文帝妄圖復辟老謀深算，

恂兒他年未弱冠世事未諳。

怨我當年對這長曾孫多嬌慣，

致使他一向任性太貪玩。

鑄大錯已難繼皇位，

可準他持神弓上沙場戴罪立功保江山！

元 宏 祖母，恕孫兒不能從命。

馮＼嵇 孫兒＼陛下，留下恂兒吧。

元 宏 你們放手吧！

（唱）霎時間兩腿千斤重，

眼望著右手鴆酒左手弓。

恂兒該留該鴆殺，

心痛猶如箭穿胸！

弓在顫抖弦在泣，

哭寡人為什么不給兒一絲憐憫與寬容！

鴆酒呀！

你一向秘藏于皇室，

皆因為骨肉相殘層出不窮！

朕要將你棄溝壑，

莫殺吾兒殺蚊蟲！

【元宏倒酒介，嵇芳與馮太后頓消失。

小黃門 啊，陛下將鴆酒倒了？

老黃門 倒得好呀！

元 宏 （忽然又中止）啊，不能倒，不能倒

呀！

（唱）恂不死將被貴胄所擁立，

圖復辟必生內亂血淋淋！

我祖孫多年心血化泡影，

逆子呀，你枉孤猶懷拳拳舐犢情！

【元宏把剩余的鴆酒與杯拿與老黃門。

老黃門 陛下，這酒還是倒掉為好！

元 宏 帶路！

（唱）欲往天牢又怕去，

已碎魂已散寸步難行！

【切光。

【景換，牢房。

【四禁兵在牢外把守，穆沙混在其中。

元 恂 （唱）拓跋恂胸內波濤涌，

盼明日怕明日明日將天翻地覆展宏猷。

【李沖率兵上，拿下穆沙等人，更換衛士后，下。

【元恂聞聲，興奮不已。

元 恂 （唱）一定是穆大人來營救，

囚室外火光閃閃映兜鍪！

【老黃門、小黃門陪元宏上。

【衛士們欲跪迎，老黃門阻住。元宏徑直進囚室。

元 恂 啊！父皇！拓跋神弓？父皇……

元 宏 哈哈哈，你明天想用這拓跋神弓取父皇性命嗎？

元 恂 （急忙跪下叩頭）兒臣豈敢！

元 宏 抬起頭來！（元恂抬起頭）你真的不敢嗎？

元 恂 兒臣伏罪以來，深感辜負父皇養育之恩，痛不欲生啊。

元 宏 小小年紀，陰陽兩面！（取出密札與元恂）這是什么？

元 恂 （一看信，叩頭）父皇，兒臣一時激憤之詞，不可當真！

元 宏 你都準備好了，還說什么一時激憤！

元 恂 這……

（唱）面對密札冷汗如雨，

元 宏 （唱）弒父篡位你罪昭昭！

內侍，鴆酒伺候！

老黃門 遵旨！（斟酒介）請廢太子飲下此杯！

元 恂 （接酒）哼！今夜飲下這杯酒，也免我老死獄中苦煎熬。

元 宏 逆子你……

元 恂 拓跋宏！

（唱）看宮中骨肉相殘知多少，

獻文先帝呀，咱祖孫壯志未酬恨難消！

元 宏 啊，你！

元 恂 （唱）你討好老太后父仇不報，

近漢人遠鮮卑招致眾叛親離國本搖！

元 宏 逆子你！

（唱）文明太后走的是人間正道，

我豈能為私仇忘大義將立國根基刨！

江山豈能任鮮卑來獨享，

當容得天下共享海納百川永滔滔！

【兩侍衛押著穆泰上。

老黃門 殿下，你快跪下，向皇上請罪求饒吧！

穆 泰 陛下，自古虎毒不食子，你……你真也殘忍至極了！

元 宏 爾等圖謀篡位，內亂踵起，血流成河，豈不更慘絕人寰！

穆 泰 陛下，太子密札系罪臣偽造。要斬首要鴆殺，悉聽尊便！只是懇求陛下念臣當年救駕之功，放過太子吧！（跪求介）

元 恂 （唱）父子不同道，

何必再求饒！

【元恂猛然舉起酒杯，欲飲介。

【元宏與穆泰幾乎同時奪下元恂手上的鴆酒。

元 宏 恂兒！

穆 泰 殿下！

【幕后歌聲：

三人共奪一杯酒，

萬般滋味哪個曉！

【酒杯被元宏拿到手。

【元恂先穆泰一步奪下元宏手中的鴆酒，他一口喝下，然后大笑。

穆 泰 殿下！

元 宏 （緊緊地抱住元恂）兒呀！

（唱）誰誰誰誰讓你走上奈何橋！

元 恂 （唱）兒久未依偎在父皇懷抱！父皇，穆大人！弓來！（處于彌留狀態）草原……

【元恂撫弓，含笑而逝。

元 宏 恂兒呀！（吐血介）

老黃門 皇上！

元 宏 （朝西跪下）我兒呀！來世投胎民間，不要再轉世于帝王之家！

穆 泰 殿下……請陛下允罪臣為殿下陪葬吧！

元 宏 穆泰，還記得朕曾賜你一道免死詔書嗎？

穆 泰 罪臣記得。

元 宏 漢人先賢有言，與朋友交，言而有信。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穆 泰 想不到穆泰要靠一句漢人的話而茍全性命！列祖列宗啊！我沒能挽救拓跋部，卻害死了太子，我無顏面對你們！（猛然用雙手自抉雙目，鮮血淋漓）

【晨鐘響起。

老黃門 陛下，晨鐘已敲，今早太極殿落成大典……

元 宏 如期舉行！

老黃門 皇上有旨，立即舉行太極殿落成大

典！

【大幕啟：富麗堂皇的太極殿。李沖、元澄率文武百官上朝。

【元宏在御林軍、眾黃門的簇擁下，登上太極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殿外，民眾舞龍舞獅上。

【盲叟上。

盲 叟 （唱）謀大業鞠躬盡瘁，

功臣叛愛子死知音也西歸！

可喜是洛陽繁華天下最，

龍門石窟百世垂！

鮮卑華夏相交匯，

孕出大唐矗豐碑！

元宏有知當欣慰，

青史終歸有是非！

——幕落（劇終）

2015年6月30日修定

（2013年秋開始創作，2015年6月1日由河南洛陽豫劇院首演，導演查明哲，主演張松曉。劇照提供者洛陽豫劇院）

【責任編輯：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