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
“好無聊啊。”女王宣稱。
女王的顧問對壓了一下十指。“陛下,要奏樂嗎?”
女王輕輕點點頭。但是,當宮廷樂師們開始演奏某首她已聽過十幾遍的樂曲時,女王就讓他們退下了。
顧問扯了扯自己的八字胡。“那,要不召宮里的雜技演員來?”
女王又點點頭。但他們的跳轉翻騰也沒有讓她提起精神。
“您需要的,”顧問說,“是一種真正的消遣。或許是一場比賽。”
女王稍稍坐直了些。“你是說,一場比賽?”然后她又往后一靠坐回了王位。“什么比賽?”
顧問皺了皺眉。“要不,編奏新的樂曲?”
女王擺了擺手。
“烘焙比賽?”
女王蹙起了眉頭。
她的顧問開始冒汗。“我知道了!就比誰能為陛下畫出最好的畫像。”
女王咯咯地笑起來。“拜托,我已經知道我長什么樣子了。再說,這大殿里已經掛滿了我的畫像。”
女王站起來,開始踱來踱去。“我厭倦了所有這一切,”她指著皇宮說,“我需要一種不一樣的美,一種能動人心魄的美。”
她擺手向自己的書吏示意:“昭告天下,女王將舉辦比賽,評選世上最美的事物。獎品,”她頓了一下說,“獎品將會是這個王冠。”
她的臣子們倒抽了一口氣。女王的王冠是純金打造的,上面鑲嵌著華麗的寶石。全國上下沒有一件比這還珍貴的寶物。
告示發布下去了。沒過多久,就源源不斷地來了很多滿懷希望的參賽者。人們展示他們的詩歌、女兒,甚至是動物。幾天之后,女王就頭痛得厲害。
“沒希望了。”她喃喃自語。
“陛下,也并不是那么沒有希望。”
女王坐起來,想知道是誰膽敢反駁她。
一個大胡子男人站在宮廷侍衛的身后。“陛下,我可以結束這場瘋狂的競爭。”
女王揚起一只眉毛。“你給我帶來了最美的東西?”
男子笑了起來。“我沒有,這里的任何人都沒有。作為您忠實的仆人,我在此排隊兩天,只為告訴您,您所尋求的東西人們無法給您帶來。您必須自己去尋找。”這位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要說的就這么多。”
女王頓住了,驚愕萬分。當她再次可以開口說話時,她問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可是那人已經離開了。
女王的顧問胡亂揉著自己的帽子。“陛下,不要為了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煩惱。”他說。
但是女王的心里已然蹦出來一個狂熱的想法。“讓剩下的參選者回去吧。”她指著仍在排隊等候的人們下了命令。“我必須準備一次旅行。”
顧問手里的帽子差點掉在地上。“旅行?去哪兒?”
女王微微一笑,那種笑是她自從孩童時代以后就再沒有過的。“其他地方!”
皇家出行——即使是像這么奇怪的一次——也不能立馬成行。衣櫥和糧車需要準備好。士兵、侍者以及侍女也都需要做好準備。不過經過幾天的忙碌后,皇家出行隊伍準備就緒了。事到如今,女王已不再覺得無聊,甚至幾乎欣喜若狂地想看到等待她的是什么。
女王并不清楚自己在尋找什么,或是在哪里可以找到。但是,當她的隨從隊伍翻過一座山時,她回頭望了望她的王宮,感到有什么東西觸動了她的內心。在夕陽的斜照和那些白色塔樓的微光之中,王宮的景色看上去就像是從故事書里出來的一樣。“為什么我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的家?”她很好奇。
女王旅行了好幾個星期。在從泥土里耐心培育出生命的農民身上,她看到了美。在小鳥們夜晚歸巢前的最后一次飛翔中,她看到了美。在一頭剛出生的牛犢身上,在夜空一閃一閃的群星中,她也看到了美。但什么才是最美麗的呢?
有一天,女王乘船游湖。在湖中心,她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很安寧——而且許多天以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突然之間,她明白了。女王用盡全力從自己的王冠上掰下了一小片,將它扔進了湖里,看著它慢慢沉了下去。“準備回宮。”女王宣布。
在回宮的途中,女王在一座鄉村小教堂留下了一塊王冠碎片,在一棵數百年老樹的樹根下留下了一塊碎片,在一處郁郁蔥蔥的山谷谷底、在一座白雪皚皚的大山山頂各留下了一塊。當她的出行隊伍碰巧遇上一處從地底汩汩冒出的溫泉時,她在那里留下了一塊。她將一塊王冠碎片埋進了一片新犁過的土地里,還將一塊王冠碎片穿到了一匹漂亮小雌馬的鬃毛里。漸漸地,女王的王冠越來越小,直到一塊也沒有了。
她已經找到了最美的事物。那就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