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臘瀑布

蓬文超

國慶節，我們要到云南省級旅游風景區文山州廣南縣八寶去，去看八寶的田園風光，去看八寶三臘的瀑布，去感受生產貢米的地方。

車在廣昆高速奔馳，兩旁的山像潮水一樣涌來。成千上萬座山啊，高、矮、胖、瘦不同。臃腫的相依，婀娜的獨立，有的像老人弓腰，有的像青年挺胸，有的像頑皮的孩子打仗，有的似美人流連顧盼。我們不禁慨嘆起來，慨嘆這片群山的美麗、廣袤和多姿。山高處，是靜謐而美麗的藍天、白云。

孩子坐在后座，不怎么看山，他驚奇隧洞。每過一個隧洞，總要念出隧洞名稱和里程，樂此不疲。并不時地和他母親說說笑笑，我倒樂得看風景。車穿過連續的隧洞，我知道，我們上面就是連綿的群山。

“八寶旅游風景區”的標識提醒著我們，目的地就快要到了。下了高速，一個小巧的收費站呈現眼前，八寶到了！

小鎮街道筆直，不寬，貨車、轎車、摩托車、三輪車、人群夾雜，顯得擁擠。我們直奔三臘瀑布而去。

又一塊大的標志牌提示我們，到三臘的路不怎么好走，底盤矮的車最好不要去。我的車底盤不怎么矮，我決定去。大老遠來，怎么有不去的道理呢？車顛簸而行，好在是沙石路，間或一截水泥路。我看到了昆明、山東、黑龍江、廣西、四川、廣東等地的車。他們不遠萬里而來，來到大山深處，感受山村野趣，感受田園美景，感受三臘瀑布的雄奇壯麗。

走過一座橋，我們來到了三臘，來到了一直向往的地方。八寶河一直相伴著我們，和我們在橋這里交匯。八寶河啊！你流淌上千年了吧，你奔流不息，伴走了一代代人的理想，又伴來了一輩輩人的希望。你送走了一方方游客的喜悅，又迎來了一方方游客的憧憬。八寶河啊！你蜿蜒流淌的老誠厚重，沁潤著一方水土的肥沃。你歡騰跳躍的浪花，點綴著這方美麗的水土。八寶河啊！有多少在你懷里撒嬌的孩童，他們幾經白發蒼蒼，可你卻青春不老。如今，你名聲在外，祖國的兒女不遠萬里來看你，他們不辭辛苦，他們魂牽夢繞，老是記掛著你。八寶河啊！你從源頭而來，從珠江水系右江而來，不知幾千里遠。你無私地滋潤了萬畝良田，那乳汁般的滋養，撫育出舉世聞名的八寶貢米。那個神奇的小村莊喲——它的名字叫三臘，竟然得到你的眷顧。你在三臘小村身邊停歇，形成一個美麗的潭，潭水親切地撫吻著這塊神奇的土地。那些不知名的大樹，該有上百年了吧，只有你知道它們的年齡。潭流動著，水碧而緩。那道緩緩的瀑流，不高不急地瀑，瀑得自然，瀑得大氣，瀑得素雅，不做作，不雕琢。八寶河的水被梳理成晶瑩的浪花，養眼極了。三臘潭的一隅，長著一棵很大的桂花樹，花盛放著，陣陣馨香，引得游人頻頻拍攝。

又一座橋，兩個橋洞，潭水就從這里流淌出去。站在這里，可以正面看到三臘村子那道不高的天然渾成的瀑布。水聲淙淙，樹影婆娑，游人如織，我驚喜而感動，感動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普通手機、寬屏手機、數碼相機、專業攝像機等，不約而同地對準瀑流、對準古樹、對準橋洞、對準那間小磨房……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用輪椅推著年近八十歲的母親，在橋上緩緩地走。母親頭發花白，神情和藹，微笑著看，很滿足的樣子。我震撼，這么遙遠的路，這么顛簸的路，這么大的年紀，能到深山里來！我輕輕地攝下了這難得的情景。當我從三臘瀑布景點返回的時候，他娘倆早已經走了。我在心里深深沉思，甚至有點難過。三臘瀑布的精華她老人家是再也看不到了，她兒子不可能背著她走那么陡那么滑的臺階，過那么高的鐵架橋去看三臘瀑布。可是她來到了三臘，來到了這個有著美麗傳說的地方。從這臺緩緩的瀑布延伸開去，她一定深深地遠望，沉沉地遐思。那三道精美的瀑布，那三道空谷絕響的瀑布，必定化成人間最美的彩帶，永遠留在她的心里。

一對精靈飄過來，那是一對壯家雙胞胎，穿著粉紅色的裙子，三歲左右。和她們的爺爺從橋上匆匆而過。我情不自禁，不假思索地迎上去，對老人家說：“我照張相。”

“不照、不照，”爺爺一邊說一邊匆匆地走。從售票處下去，我看見那兩個小精靈在河邊玩耍，連忙用長鏡頭把她們拽了過來。

一塊簡單的木牌上，寫著“瀑布由此去”。旁邊有村民賣花糯米飯、煮雞蛋、煮花生、烤土豆、烤餌塊等。一張木桌子在露天擺著，長木凳上坐著兩人賣票。門票每人二十元，小孩免費。售票員囑咐說票好好拿著，出口處要驗。旁邊擱著一大袋八寶米，問價，十元一斤。沿著臺階向下，右側是兩堵墻，黑色，有點滄桑的味。幾株美人蕉依附著，開著紅色的花。看得出，這里曾經是一幢民房。它就在瀑布口的不遠處，晚上，村民是否能夠伴著瀑布聲入眠呢？

下臺階六、七米處，綠色的藤蔓纏繞著，鋪天蓋地，在石罅口形成一個圓形的口子。從高處望去，顯得深邃。從這個天然生成的石罅通過，世外桃源般的感覺。對面有一個天然生成的溶洞。里面或許住有“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源人吧？再沿著石階下走，一層霧雨飄過來，潮潮的，涼涼的，頓時消了半日的酷熱和辛勞。右瞥，一大團銀白色的濃霧在翠綠叢里流動，源頭正中一棵蔥蘢的大樹昂然挺立。看著這棵大樹，我浮想聯翩，它沒有被河流拔根而起，而是與河流相依相融，相親相愛，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給人美的享受。這是三臘瀑布的第一道，平緩，厚實，潔白，像團團的棉花在流瀉。我們就在它的旁邊，挨著它的身子。觀景臺人頭攢動，看著這道瀑布，有的驚喜、有的靜思、有的熱情洋溢。陣陣霧絲飄過，溫柔地吻著我們，或灑到旁邊的稻田里去了。

石階曲徑通幽，田里的稻谷已經收割。走在密林的小路上，樹影婆娑，涼風陣陣。三臘瀑布在濃蔭深處舞著，不時傳來聲響。時而像吟唐詩宋詞，時而像彈高山流水，時而像韓紅唱《青藏高原》。無意中看到潭底旁邊的一塊巨石上，有個身影在動，我趕緊用長鏡頭拍下來。放大一看，是個女孩，只見她雙手排開，拽著一塊白色的紗巾，罩著頭在學瀑布飛絮呢。紅色的上衣，深藍色的裙子，“瀑布”從頭流到手臂，宛如三臘瀑布的精靈呢！

來到三臘瀑布的對面，這里海拔略高過三臘瀑布，可以看到三臘瀑布的全貌。好多人在這里拍照，留影。幾處觀景點被踩得光溜溜。三臺瀑布相應成景，如三條銀帶掛在山澗。瀑布飛傾而下，濺起的水花形成霧嵐，氤氳繞繞，裊裊娜娜，籠罩山崖，飄灑在山林和稻田。從這里往下，就要來到谷底。一條長約百米的鐵索鋼架吊橋橫亙山間，兩端綠樹成蔭。從吊橋的右側下去，兩分鐘就到了谷底。一塊木牌上寫著“請照顧好老人和小孩”，谷底水流湍急。

這最后一道瀑布，匯聚了前兩道瀑布所有的水，從五十米高處一躍而下。我站在一側的平地，與瀑布對視，我直直地看著它，我呆呆地看著它。此時，吟名句“幽谷漫天飛素雪，深山白日走晴雷;玉龍十丈懸空掛，擲作明珠幾萬堆”是最貼切不過的了。站在潭底那兩塊巨石上，瀑布離你就幾米遠。多數游客喜歡來到這里傾聽瀑布的氣息，觸摸瀑布的音律，感受瀑布狂吼的震撼。倏忽，我的臉濕了，我的頭發濕了，衣服也潮潮的。有點涼，有點冷，可我的心甜，溫馨無比。三個年輕女孩站到了巨石上，伸開雙臂，神采奕奕地留影，灑下笑聲串串。孩子要爬到第一塊巨石上，我愕然，大驚，拒絕他上去。霧嵐從一側飄去，這里又暖和了許多。

觀賞十多分鐘，我們依依不舍地離開谷底。沿階而上，來到翠橋。翠橋，還在看第一道瀑布的時候我就看到它了。翠橋，是一座鐵索鋼架吊橋，鋼板和扶欄均涂翠綠色，隱在綠蔭中。站在翠橋上，可以正面看三臘瀑布的芳容。可是橋會晃，離山澗底有百多米高。從鋼板縫隙處向下看，水勢湍急，看得我心驚膽顫。孩子不怕，拄著一根從潭底拾到的木棍，不扶欄桿，邁開雙腿大搖大擺地走。他走了一趟不過癮，還要重來一趟，我擔心他的安全，硬著頭皮跟著他來回走，走得我腿打顫頭冒汗心發虛。從翠橋這側上去，一條石階陡立，足有七十多度，需拽著鐵鏈登，不過很短。來到左側觀景臺，這里稍微開闊，霧雨很大，地面都濕漉漉的。前面有圍欄，禁止旅客再往前走。在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二道瀑布，看到犀牛一樣的巨石，瀑布神奇地從犀牛的前中后分三股奔流而下，墜入潭底，蔚為壯觀。

返回三臘，許多游客正在農家店品嘗風味小吃。小吃品種繁多。我們一家三口，坐在大樹旁的石階上，一邊吃一邊看水流。觀賞了三臘瀑布，心情無比舒暢，吃東西也忒香忒甜。

下午四點二十分后，天暗下來，云層深處，一道閃電，接著一個響雷。游客并沒有被烏云滾滾嚇住。他們從鬧市出來或許就期待著大山深處的一場雨。八寶河邊楊柳仍然依依，也沒有因為風刮而狂歡亂舞。人們仍然忙碌著，并不因為我們的到來而駐足觀望。人生當如此！默默地做，慢慢地積累。涉過千山萬水，來到人生之崖，當如河流般，縱身一躍，濺起浪花千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