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愛紅
《背影》毫無疑問是初中語文的一篇經典,許多今天站在講臺上的老師在學生時代就是讀著《背影》過來的。或許正是因為在許多國人的意識中,《背影》已經成為學生不可或缺的閱讀篇章,所以當出現《背影》退出語文教材的傳聞時,輿論可謂一片嘩然。
將視線從社會拉回到課堂教學中來,圍繞學生在閱讀這篇課文時所提出的問題進行思考,有可能將對文章的解讀推向更深的深度。而有一個初聽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問題在細細琢磨之后,欲發(fā)顯示出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這就是“為什么‘最不能忘記的是背影?”
一、為什么學生會提出這一問題
曾經奇怪為什么學生會提出這一問題,因為最初的認識可能就是作者為了強調背影這一課文的關鍵詞。而學生的想法卻也不復雜:在與父親相處了那么長時間之后,不能忘記的更應當是父親的容顏,或者是經歷過與父親相關的某一件事情。作者為什么偏偏說背影是最不能忘記的呢?還有學生帶著玩笑的口吻說,作者可不是說的“最”不能忘記的“之一”,沒有了“之一”,便是唯一的了。于是問題又轉回來了:為什么“背影”是最難忘記的?
以學生所舉的“容顏”與“背影”相比,并將這一問題的情境過渡到實際生活當中,然后問一下自己:對父親最難忘記的是什么?相信真正回答背影的人并不會很多。相反,音容笑貌、趣事諧事,恐怕倒更多地存在于自己的記憶當中。這樣一對比,便發(fā)現作者說“最不能忘記的是背影”,倒真的似乎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含義。
換句話說,學生之所以問出這一問題,實際上是有意無意地將對文本的解讀與自己的生活聯系了起來——而這正是文本解讀常常需要的一種境界。只有當文中的“我”與現實中的“我”形成一種聯系時,對文本的解讀才會更加深刻。只是此文中有了一個特殊的情形:學生非但沒有因為將生活中的“我”引入文本而加深對文本的理解,反而倒是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看來,只有這個問題得到解決,才能將生活中的我與文本中的我結合起來,才能讓生活中的我理解文本中的我何以最難忘記的是背影。
二、對于這一問題應當如何回答
對這一問題的回答顯然不能照搬標準的參考答案,而應當首先在文本的琢磨中尋找可能的回答。
筆者細細琢磨了全文,發(fā)現其中有些字值得咀嚼。需要提前說明的是,《背影》一文中直接引述父親言語的情形很少,對父親的印象都是通過筆者自己的筆觸寫出來的,因此咀嚼文中某些字詞,其實就是揣摩作者朱自清內心的情感。不妨先通過幾個字詞來梳理一下文章的脈絡。
“那年冬天,……,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曾有學生在寫這句時誤將“正”寫成了“真”,這一無心之錯卻引發(fā)了筆者的思考,如果將“正”換成了“真”,會有什么變化?于是順勢利導,跟學生一起討論這個問題。結果是:“正”字表示家庭正在行禍的過程中,而“真”字則帶了明顯的悲觀情緒。而事實上,父親所說的“事已至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給作者的正是一種雖淡如水,卻強有力的精神支持。
“但他終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貼。”這一句中的“終于”含義豐富,從父親的角度來思考“父親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到“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這段心理歷程,會發(fā)現即使作者自己因為“有朋友約去游逛”,但父親內心卻仍在為送不送兒子而“躊躇”和“頗躊躇”。不知道別人閱讀此段的感覺如何,筆者每讀此段都有一種鼻子酸酸的感覺。因為從這段看似平淡的描述中,讀到了父親在送與不送之間經歷著什么樣的糾結,一方面是謀生活(已經是謀生活的底線了),另一方面是送孩子,當兩者有沖突時,還是放棄了基本生活的需要而決定去照顧二十歲的兒子——盡管在兒子看來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