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昌芹
在上海上學的時候,常常陪英文老師Aho夫人逛超市,她不諳中文(尤其是上海話),上海的路多,也不大記得路,我就身兼向導和翻譯二職。Aho夫人是自己開伙的,看她對做飯這般地樂此不疲,琢磨著興許也算大師級的人物了,改日得空定要學上一招兩式西餐大菜回家向老媽顯山露水一番。
問她平日都做些什么款待Aho先生,她說很簡單,一般都是蔬菜色拉,一個湯,加上主食和水果。看看每次買的大魚大肉,肯定不是做蔬菜色拉了,那么這個湯就比較有學問,決不會是那種清碧見底之物。Aho夫人說這個湯叫什么要看用什么做,不過大同小異,于是我就把這湯叫作“美國濃湯”。
那學期恰好很緊張,學習“美國濃湯”的機會就很渺茫了。學期將至的一天,Aho夫人說夏天他們要回芝加哥,如果想學做湯就星期天來吧。
星期天的早晨先去采購,排骨、西紅柿、土豆……裝了一籃子。回到公寓,Aho夫人拿出一本大概是烹飪大全之類的書,指著一頁說“這兒,你看看”。我抱了字典先攻理論,她則腰系圍裙一副賢妻狀做準備工作。一會兒她探頭過來問明白嗎?我點點頭。她指著墻上一字排開的大大小小的匙子說,這是1湯匙,這是1/2湯匙,這是1/3湯匙……放水呢有這個帶刻度的杯子,哇,這么精確,我差點兒沒樂出聲來,中國的特級大師也沒搞得這樣復雜嘛。
她量水下鍋,丟入切成塊的排骨,水開之后,用1/3湯匙放鹽,然后放入洋蔥、土豆,等水開了,取1/6湯匙放了一種貼著外文標簽的淺色調料。蓋上鍋蓋,十分鐘后香味四溢,她又丟入西紅柿、芹菜和一小塊黃油。至此,案板上的物什已盡數丟入鍋中,我稍稍松了口氣,可Aho夫人卻神情嚴肅地看著掛鐘,然后取勺子放佐料,看看表,再取另一只勺子放另一種佐料,這樣反反復復穿梭似地忙了四、五回,我已眼花繚亂記不清她用的是哪只勺子放的是哪種佐料,窗臺上貼著花花綠綠標簽的瓶子似乎都被她動用過。
Aho夫人將火關小,拉我去客廳,說是還要燉半個小時。聽著聽著音樂,我突然感到剛剛滿屋肉香已開始被一種愈來愈濃的氣味所代替,這是什么?我使勁地嗅了嗅鼻子,Aho夫人雙手合十地一拍,“好啦!你來嘗嘗。”
盛到小碗中的湯泛出一層淡澄色的油光,有著濃膩潤滑的感覺。喝了一口,我的眉毛不由地皺了起來,什么怪味,甜不甜酸不酸的,還有點兒辛辣,長這么大也沒嘗過,著實不敢恭維,我大大地失望。
“怎么樣?”Aho夫人滿臉興奮。
“OK”我點點頭,可沒說“deli—cious(好吃)”那也顯得太言不由衷了。說實話,這湯比我媽做的西紅柿蛋湯可差得太遠。
我最終也沒學會做“美國濃湯”,說實話我已不打算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