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裙子會說話

張軍霞

“吳小婷，吳小婷……”周濤趴在辦公桌前，本想批改學生們的作業，拿起筆來，卻不由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出了一串同樣的名字。直到坐在旁邊的老師，好奇地探過頭來，他這才如夢方醒，急忙把手里的紙揉皺了。

周濤來到這所學校當老師才幾個月，卻悄悄喜歡上了同事吳小婷，她的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的注意。可是，他早就聽別人說過：“那個教舞蹈的吳小婷心比天高，一般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呢。”

周濤不甘心，他試探了幾次，比如，搶在吳小婷前面來上班，為她燒好熱水，又比如，聽她隨口說了一句喜歡綠蘿，趕快買來一盆放到她的辦公桌上。對此，吳小婷完全無動于衷，淡淡一笑了之。

那天，聽說小城的影院請來了著名的歌星，周濤想盡辦法高價弄來兩張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吳小婷說：“今晚想去看歌舞嗎？”沒想到，吳小婷爽快地說：“當然想去！”然后大聲喊著另一個女同事的名字：“今晚咱們一起去看演出，有兩張票呢……”周濤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尷尬地離開了。

一天，周濤無意中聽到，吳小婷和女同事聊天，說起三天后就要舉行的校慶活動，只聽她嘆息著說：“本來準備了一個舞蹈節目，可是我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了很多藥也不管用，反而弄得皮膚都對藥物過敏了，一吃藥就非常難受。我怕是堅持不到參加校慶表演，就要請病假了……”

女同事聽了，非常惋惜地說：“在我們老家的荒漠里，生長著一種草，因為用它泡茶喝可以治頭疼，我們都親切地稱它為‘頭發草，早知道你有這種毛病，我帶些回來就好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濤悄悄打聽，原來這位女同事是從外地嫁到這里來的，她的老家居然在千里之外！他很快把自己所教的課程，和別的老師調換了，又找到校長請了假，直接奔赴女同事的老家，一路乘火車，換汽車，租摩托車，終于找到了傳說中的“頭發草”，又趕在校慶活動之前趕了回來。

他風塵仆仆站到吳小婷面前，手里捧著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里，漂浮著片片碧綠的葉子。吳小婷還沒有反應過來，女同事已經搶先驚叫了起來：“這不是我們家鄉的頭發草嗎？”很快，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對吳小婷擠了擠眼睛，把辦公室的門輕輕掩上，轉身離開了。

“我不過是頭疼，你何必跑那么遠的路折騰呢？”面對風塵仆仆的周濤，吳小婷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我想看你跳舞呀。”周濤靦腆地說。“還有呢？”吳小婷俏皮地追問。“還有，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周濤吞吞吐吐說出這句話，緊張得額頭都冒出了汗。

“好吧，校慶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打個賭，如果校長穿著裙子出席，我就同意和你來往。相反，如果校長沒有穿裙子，你以后不許再打擾我……”

天呀，這真是個難題。周濤來到學校沒多久，就聽幾個女同事悄悄議論過，無論天氣多么炎熱，不過四十歲出頭的女校長，從來不肯穿裙子，據說，這件事背后有一個曲折的故事，那就是女校長的初戀男友，曾經非常喜歡送她裙子，各種款式和顏色的裙子，掛滿了她的衣柜，可是因為雙方家長的反對，兩人最終沒能走到一起。從此，她就賭氣再也不穿裙子，已經堅持了好多年。

如果可能，周濤真想買一條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雙手捧著送給女校長，只求她在出席活動時穿上它，現在，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校慶表演的時間到了，周濤早早坐到觀眾席，他微微閉著眼睛，呼吸緊張，直到熱烈的掌聲在歡迎校長落座，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天呀，校長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連衣裙！

那天，吳小婷跳舞的情形，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一年之后，他和她結婚，還是忍不住多次講起自己最驚心動魄的一刻：“真是奇跡呀，校長居然真的穿了裙子！”她偷著笑，卻不肯說破：校長平時的確是不穿裙子的，但每年校慶的日子總會破例，因為那一天，正好是她和初戀情人相識的日子。這件事，她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