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給小王子的歌

修紅宇

貝多芬說：我情愿寫10000個音符，也不愿寫一個字母。

而我，情愿用10000個字，去換貝多芬的一個音符。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稀罕。

有什么辦法？在偉大的藝術與它謙卑的粉絲之間，就存在著這種不平等。

但我依舊虔誠地朝拜著，并且相信：每寫下10000個字，就與音樂圣殿的距離又近了一個音符……

小王子用小小的聲音請求著：“請你給我畫一只羊”，歌手們聽到了，答應著，卻開口為他唱起歌來，他們說自己的歌是一只箱子：“你要的羊就在里面”！

小王子將腦袋湊近，認真傾聽那些歌，在從旋律圍攏的圈里，牽出他的羊之前，他聽到了什么？

“B612”，他每天梳洗的那個小星球。即使“看五千萬顆微笑的星/聽五千萬顆銀色的鈴”，小王子也不會忘記它，因為那里“有一朵玫瑰等著他/有三座火山等著他/搬著椅子 看日落/微笑 隨風過”（黃韻玲《小王子》）；盡管后來開始了宇宙旅行，但小王子始終惦念著B612，“有點害怕那巴爾巴巨樹再變大”（傅佩嘉《聽小王子說話》）；來到地球的小王子，如果聽到S.H.E的《612星球》會發(fā)現(xiàn)：他和他的小星球，已成為愛的化身：“小王子說 有些事/流浪過才會懂……但愿有一個人在等我/在屬于我的612星球”。

還有“狐貍”。遇到狐貍之后，小王子才懂得：愛是責任。狐貍對有著金黃色頭發(fā)的小王子說：“一旦你馴服了我，這就會十分美妙。麥子，是金黃色的，它就會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會喜歡那風吹麥浪的聲音”——不知李健的《風吹麥浪》，是否受到“狐貍”這段話的啟發(fā)？可劉子千一定曾為之觸動。

雖然雙親顯赫，但劉子千做音樂卻堅持自己的風格，比如那首取材自《小王子》的《狐貍》：偶遇前女友，讓他“想起了故事第二十一章”——狐貍出現(xiàn)的那一章——于是思潮涌動：“你還好嗎成為誰的玫瑰花/而我卻還在想/你說過狐貍永遠等小王子的豢養(yǎng)”——希望對方幸福，自己卻在日夜跟回憶對話，劉子千真正唱出“狐貍”的憂傷。

而小王子從唱給他聽的歌聲中聽到最多的，還是“玫瑰”。玫瑰是他的愛情，即使面對花園里的五千朵玫瑰，他仍思念著屬于自己的那一株：“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詡，甚至有時我聆聽著她的寂寞。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每個人的心都是一顆小星球，每顆星球上都種著一朵玫瑰，當歌手們仰望夜空時，星光點亮了星光，花香喚醒了花香，幸福傳遞著幸福：“有一朵玫瑰 獨一無二盛開/有一個人 等著你承諾”（陳姍妮《小王子》）；“小王子啊 我的小王子啊/他愛著她 是那朵玫瑰吧/”（牛奶咖啡《小王子》）；“你的小王子跑到哪里/蝴蝶的玫瑰可能依然留在/幾億年前的寒武紀”（王菲《寒武紀》）……玫瑰，被歌手唱過，就被馴養(yǎng)著了；

“情歌王子”邰正宵曾唱過一首致敬《小王子》的歌，收錄在專輯《九霄云外》中，他認為自己與小王子很像：“我們都是單純天真，對世界充滿熱情的人，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愛玫瑰”。生活中，邰正宵與愛人相戀相守至今，在他心目中：“愛情不應該是短暫的狂熱舉動，而是很長久的生活”，看來種下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比不過他心中的那一朵。

在所有唱給小王子的歌中，黃耀明的《小王子》最與眾不同：“襯毛毛披肩/到浮華市面 兜一個圈/巡視半天/你流連商店/或環(huán)游花園/總有奇遇兩段 花開兩邊/閑話兩端”——繁華都市間行樂，迷離夜色里尋歡，這個墜入凡間、“以純情的臉與霓虹競艷”的小王子，就是黃耀明自己：

眼神清透，氣質妖嬈，歌聲魅惑，被認為是全香港歌手中唯一擔當?shù)闷稹懊利悺边@兩個字的男人，多年的好友這樣形容黃耀明：“年輕時太漂亮，人人都把他當小王子，寵著他”，而黃偉文奇異筆觸寫下的歌詞，經(jīng)由黃耀明的綺麗聲線演繹，令這首《小王子》散發(fā)著天真而誘惑的味道。

聽黃耀明的歌，讓我想起影片《渺渺》中那支獨立樂團“靛青色”，主唱小貝和貝司手陳飛都愛讀《小王子》，他們也將這故事當迷宮，隱身其中你追我逐——小貝問陳飛：“飛機師還是一樣愛著小王子吧？”“那是另外一種愛”，“可我知道愛只有一種”，小貝的執(zhí)著讓陳飛無言以對。

小貝曾為小王子的離去而流淚，陳飛安慰道：“他留給飛機師十分珍貴的禮物，是他的聲音，從此，每當他望向天空，都會聽到小王子銀鈴般的笑聲，這樣，他就不會再感到寂寞了。”小貝流著淚問他：“你愿意把我的Demo當成是我留給你的聲音嗎？”

陳飛沒有回答。小貝因為他的不回答，駕車離去而遭遇車禍，車毀人亡；陳飛因為自己的不回答，時刻茍活在悔恨與內疚當中。他毀掉樂隊所有的Demo，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想不到思念更甚。直到有一天，暗戀他的女孩，淘來樂隊僅剩的一張樣品CD，接受小貝留給他的聲音，讓陳飛最終平靜下來——唉，這世間的故事，都是小王子愛著他眼中的玫瑰，（有時會有飛機師），如果站開來看，其實還有另一朵玫瑰，另一片天空，另一個結局……

《小王子》是法國作家圣埃克蘇佩里的代表作，自問世以來，全球銷量超過2億冊，被譽為“人類有史以來最佳讀物”，幾十年來，《小王子》被廣泛改編成各種形式：電影、動畫片、交響樂、歌劇、朗讀唱片……還有好多音樂人為這個故事寫歌。

在《小王子》一書的最后，飛機師懇求去非洲沙漠旅行的人，若見到小王子：“勞駕你們！不要讓我老是這么憂傷，趕快寫信告訴我：他回來了”——每當聽到那些唱給小王子的歌，我都想拿起寫信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