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燕
勞動創造財富,但針對社會性的人,其個人的勞動價值與勞動的報酬是否適宜,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不斷被追問的問題,并由此導致無數的社會改良、社會改革甚至革命。從歷史角度我們會發現,在一個處于穩定的社會秩序狀態下,財富總是趨向集中于國家或者個人。在我國關于收入分配的爭論從未停止,尤其是三中全會之后,從最基本的“各盡所能,按勞分配”的分配原則,到目前得到普遍認可的資本、管理、技術與勞動力(腦力或者體力)等共同名正言順地成為收入分配的要素,盡管所有制類型不同,采用的分配系數有所差異,但總體而言,資本與管理所占比重最大,收入分配取決于個人社會勞動的社會價值。
設想的案例
假定存在一個相對偏遠封閉的“山寨”,其自然景觀優美,人文景觀以保持了數百年的民族與傳統相結合的“原生態”為標志,經濟狀況長期維持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并以國家層面的財政補貼維持正常的社會組織的運行。在這樣一個小型的社會區域內,除依靠財政撥款為來源的社會組織機構的成員(主要是公務員),生活狀況高于其他居民外,其余居民在經濟、政治上屬于整體無差別的狀況。長期自然形成的公共環境衛生機制,將主要依靠居民自覺維護與自身家庭密切相關的部分公共區域的衛生,而作為社會組織機構及完全的公共場所的衛生,將由個別居民基于自身的公共道德進行維持,或者依靠來自于社會群體對違反該社會區域公認道德規范的個體的懲罰性的指派,以及以社會組織機構為主體基于公共需要而采取的雇傭勞動來保證。公共性服務在初始階段的“高尚道德”的奉獻和“違反原則”的懲罰并存(如充軍邊塞保家衛國開疆擴土,在古代便有可能存在懲罰性),是人類社會許多公共性職業的共同點。在這樣的情況下,無報酬或者低廉的報酬是提供給那些農業勞動能力較低的人群,該勞動的價值將被公認為一種低層次的,因此也是不被該社會區域居民認為是“值得羨慕”的“職業”,這一認識將形成一種可以且已經傳承的所謂社會價值的認知標準。
認知的改變過程及其影響
這一認知標準的變化產生于外來社會觀念和行為的介入,即當整個社會對該社會區域的認知,無論是基于主流社會的群體性道德的改進,還是基于其他特殊社會經濟發展而同時發生的。例如旅游這一悠閑生活方式的需要,大量的外來人群暫時性涌入該社會區域,其一是導致這一社會區域的居民對臨時性外來人群的公共性服務需要穩定從業者的必要性,其二是這樣的“廣義的人文交流”將會導致自我價值的重新評價,最為明顯的直接誘因是游客的增加導致當地衛生狀況的急劇惡化,以及為游客持續到來對環境衛生治理的緊迫要求。于是,環衛此時已經上升到公益性的職業,將必須有一個獨立的機構進行管理并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且有較大社會需求的職業,環衛工作已經與該社會區域的整體的利益的維持和獲得密切相關,且扮演一種基礎性的必要的角色,它與其他行業是一種共生關系,對于人則是一種合作互惠的社會關系,此時對于環衛其本質已發生微妙變化。然而寓于傳統觀念,從事該職業的人并不具有合作互惠關系所應具備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也即其勞動價值并未按照合作互惠進行合理的重新評價,因此該類人群的收入必將處于而且將長期處于該社會區域個人收入的低端,自然這一職業因所需工具和個人能力、技能較為簡單使得它此時并不能作為一個讓社會區域內的居民羨慕的職業。
但該狀況的在兩種情況下也會發生改變,環衛職業的勞動價值將會得到理性的重估,并由此帶來整個社會區域內收入分配的重新劃分。一是社會組織或者主流群體觀念的改變,即認可他們在合作互惠關系中的地位和價值,這依賴于社會主流對勞動價值的理性認識;二是他們因基本的生活所需必將因該社會區域整體需求的提高而提高,勞動的收入不能滿足基本的生活所需而采取的各種訴求,包括罷工等非理性的手段以證明他們在這一合作互惠關系中的價值(當然主動離職或者放棄該職業是通常的選擇,但是因為存在大量的新生勞動力的補充,因此這并不會造成整個社會觀念的變化),在良好的社會秩序下,罷工是一種公民的權利。
實際現象的導入
前幾年大學生從事環衛工作作為一個“擇業”取向引起人們的關注,但是,如果我們從勞動價值與勞動報酬的關系看,便會發現問題并不簡單地是一個擇業的問題。環衛工人勞動報酬低是事實,但從事環衛工作的人的工資呢?環衛工人的勞動是簡單的體力勞動,甚至是只要有行動能力的人都具備的能力,它毋須在從事該職業之前接受更多的“教育”,但我們進一步分析環衛這一屬于社會性的公共事業,無論是私營的環衛公司還是作為市政的一個政府部門,其分配方式是存在問題的。對于私營的環衛公司,其分配的首要要素是資本,也即投資人,其次是管理人,最后是從事具體環衛工作的環衛工人。這一分配模式是市場經濟下企業的分配模式。對于市政組成部門之一的環衛部門,其分配則按照兩種模式,一是行政管理人員按照行政事業單位的分配原則進行,二是對于環衛工人則屬于合同制工人,其分配原則是參照社會平均工資,并考慮“按勞分配”。其管理層的分配兼顧了投資人(國家)和管理人的分配要素,而環衛工人,則只有體力勞動的報酬。從事環衛工作的人的勞動報酬集中體現了廣義的無差別勞動的有差別報酬,有差別勞動的無差別報酬兩種屬性。
勞動價值觀與最基本的經濟權利
作為建立在個人基礎之上的社會、國家,以及附著于社會、國家之上的個人,其單一的個人價值是什么?其社會價值是什么?作為國家的公民,國家憲法所規定的政治權利,需要一定的經濟權利進行保障嗎?這里的經濟權利包含兩層含義,一是維持公民生存、自我發展及家庭和生命延續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經濟權利;二是獲取基本經濟權利之外的得到“體面生活方式”乃至“高尚生活方式”的經濟權利的機會。第一點是基本保障制度,第二點是生產關系導致的經濟利益的分配制度。在這里我們必須排除政治權利帶來的經濟利益的差異,如果用通俗的話語表達,便是勞有所得,一是必須能夠滿足該公民維持自身的“有尊嚴”的生存權:吃得飽、穿得暖、休息有所居;二是必須滿足家庭生活的基本需要:與社會普遍的生活方式相協調的基本生活物資;三是必須滿足生老病死的正常的開支:病有所醫、老有所養;四是必須滿足勞動力再生產的需要,后代的撫養與教育;五是必須保證必要的以應付特殊危機情況的儲蓄。當公民的生存是依賴于社會化的交換,即市場經濟而不是供給制的前提下,這些最基本的經濟權利實際上是難以成為“最基本的”。城鄉的天然差異、地域的差異、公共財政的能力將導致最基本的經濟權利必然出現差異。但是,當我們進一步假設某些社會性的服務存在社會性的保障的前提下,例如公有住房的分配、公立醫院、公立學校、公立的技能培訓機構等等,那么這一最基本的經濟權利的內涵,對應于貨幣得多少便是可衡量,便可以按照社會的平均水平通過具體的物化指標進行量化,例如,某一地域內一個成年人滿足自身生存需要的基本的物質需要是可以量化的,如每月的油鹽醬醋茶,米面菜肉果,看書電視交通娛樂,衣褲鞋襪傘,還包括其撫養的未成年人的需要,這樣也就決定了“有尊嚴”的生活的勞動價格,體現為現代國家的最低勞動報酬制度。
作為勞動價值的最低勞動報酬制度的
基本原則
現代國家最低勞動報酬制度是怎樣建立的呢?一是它不因工作性質產生差異;二是任何的差異必須建立在滿足最基本的經濟權利之上;三是它不支付超過社會公認價值之外的勞動報酬,工資是按照社會平均生活水平和其他正當需求的需要而確定的無差別勞動的報酬。在此前提下,環衛工人與環衛管理部門的公務員的工資性收入的基數是一樣的,環衛部門與財政部門的工資性收入的基數是一樣的,公共性社會部門與企業工資性收入是一樣的,差別在于社會公認抑或法律允許的附加的社會勞動價值的認同差異,這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平均主義,而是整個社會重新定位公民的價值的變革,是體現在社會價值體系的重新構建。必須承認人與人的差異,但這差異必須建立在保障每個人(公民)獲得最基本的公民的經濟權利的前提下,這一經濟權利是植根于勞動并作為公民勞動的最基本的報酬。也許在若干年之后在這一新的社會價值體系完全建立的情況下,公民從事職業的選擇將不會以生存為考慮對象,而是所謂的自我價值和自我需要的實現——也即傳統的“勞動不是謀生的手段”的升華。
結束語
一個社會可以選擇按照經濟社會的發展變化,決定人的需求的變化對勞動價值采取動態的定價機制,而不是在第一次收入分配中加以解決收入極端的差異問題,也可以采取第二次分配加以解決,但是這一切建立的基礎是,按照全體公民有尊嚴生活的標準確定收入分配的基數,再考慮公民如何分享或者共享整個社會的剩余財富的機制,在此基礎上再考慮因個人的原因產生的其他制約因素。
(作者就職于貴州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