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的無聲段韻律功能分析

張慶翔 付茜

摘 要：無聲段分布于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等韻律層級中，是時長領域的組成部分，是標記停頓的重要韻律特征。以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中的無聲段為研究對象，通過聽辨感知實驗劃分語篇韻律等級，能夠考察無聲段和音延在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以及韻律句四個韻律層級上的功能作用。無聲段是造成邊界時長差異的主要原因，是標記停頓最重要的時長手段，是引起聽感停頓的各自獨立的聲學參量。無聲段和音延是兩種不相關的停頓策略，在邊界時長范圍內，無聲段比音延表現出更強的靈活性，在標記停頓時起到更顯著的作用，并且這種作用在音步以上韻律層級中表現得更明顯。

關鍵詞：無聲段 朗讀語體 韻律功能

一、引言

無聲段一般定義為話語在聽感上可以感受到的間斷，其實質是停頓時介于發音結束與發音起始之間的無聲間隙，在語圖上表現為空白。言語中的停頓有無聲停頓和填充停頓之分，朗讀語體只有無聲停頓。停頓在聲學上的表現主要有無聲段、音延、基頻重置以及換氣等，有的觀點把換氣歸入無聲段范疇，無聲段是標記停頓的重要韻律特征。

國外的無聲段研究始于對停頓的劃分，研究成果體現在分布規律與時長表現兩個方面。Nespor（1986）等以及Selkirk（1981）認為，英語無聲段分布與韻律結構、語法結構、句長、語體以及語速等相關。Cooper（1980）、Grosjean（1979）以及Strangert（1991）分別進行的語法結構與無聲段關系的實驗表明，無聲段多出現在主要語法邊界，語法結構越復雜，無聲段出現的可能性越大。無聲段出現在何處受句長影響，Grosjean（1979）等證實在長句或復雜語法結構中，說話者會在中間停頓，這些停頓有時不符合語法停頓規律。Watson等（2004）對句長的影響做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從語調短語長度入手，考察若干組相鄰的具有相同語法結構的語調短語，結果顯示短語長度會影響相鄰語調短語之間的無聲段，短語長度可以作為判定無聲段的重要依據。Goldman Eisler（1968）認為不同語體對無聲段影響不一樣，朗讀語料比對話性語料更具有可控性，韻律停頓與句法停頓多數一致，存在無聲段的地方相對規整，因此，研究成果更多。無聲段出現頻率與語速有關，語速越慢，無聲段越多，但這種關系不是絕對的，并非所有的被試者在提高語速的時候會減少無聲段。（Trouvain，1999）

無聲段時長和分布一樣，受到語法結構、韻律結構和句長的影響，同時也存在個體、語速、語篇結構以及語篇類型等方面的差異。Cooper（1980）論證了語法結構內部的邊界較語法結構之間的邊界更弱，句內停頓比句間停頓短。Grosjean（1979），Ferreira（1991），Strangert（1991）研究了無聲段時長與語法復雜程度之間的關系后，認為二者關系密切，語法結構越復雜，無聲段越長。韻律結構和句長同樣影響無聲段時長，Ferreira（1993）區分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的不同影響，認為韻律結構引發無聲段，語法結構影響不大。Horne，Strangert（1995）認為無聲段長度隨韻律邊界等級增加而更長。Zvonik（2003）研究韻律短語長度對無聲段的影響，證實邊界前后語調短語的長度影響無聲段時長，其中小的停頓與語調短語長度相關性更大。語速通常和無聲段時長負相關，語速越慢無聲段時長越長，但這種情況不是絕對的，Butcher（1981）發現德語沒有這種現象，他同時發現個體差異對無聲段時長的影響在句內更突出。Smith等發現在話題轉換的時候，說話人的停頓時間明顯長于延續、精述等其他結構類型的邊界，說明語篇結構也對無聲段產生影響。在朗讀情況下，Fant（2003）比較了新聞與小說朗讀的錄音后發現，句子之間的停頓時長在兩種語篇類型中不一樣，新聞錄音中的停頓時長更短，說明語篇類型對無聲段時長存在影響。

對無聲段來說，多數學者認為韻律結構的影響大于語法結構，韻律結構可以決定停頓的分布與時長，而語法結構的影響不是絕對的。

國內無聲段研究的歷史比較短，20世紀末隨著實驗研究的發展，無聲段與傳統的停頓研究逐漸分離，但是沒有專門性的研究，只是作為韻律層級劃分和韻律邊界特征研究的附屬物。無聲段術語名稱尚不統一，林茂燦稱為無聲波間斷，大部分學者的實際操作和這一理論相一致（林茂燦，2000）。其余的名稱還有靜音段、無聲停頓以及無聲間歇等。

漢語無聲段的研究成果同樣體現在分布與時長兩個方面。大多數研究都認為漢語無聲段時長隨著韻律邊界等級的增加呈對數增長，韻律單元層級越高，其后邊界處的無聲停頓時間越長，韻律單元層級越低，其后邊界處的無聲停頓時間越短；無聲停頓時間越長，聽感上的語流間斷的程度越高，無聲停頓的時間越短，聽感上的語流間斷的程度越低（王蓓、楊玉芳，2001；熊子瑜，2003；錢瑤、初敏，2001；付莉，2010）。這種對數增長模式既適用于單句內部韻律邊界，也符合句子和段落之間的停頓規律。不同性別和話語類型得到的數值結果雖然不同，但最終結論是相同的。由于話語類型、語言和說話人等各種差異，無聲段時長的數值結果有較大差異。

有些研究不從韻律層級角度考慮，而是控制語料音節數量和字調調值等變量，如吳倩和王蓓分析話題結構和句子長度對句間停頓的調節模式（吳倩、王蓓，2011）。除了漢語研究外，劉韶華和胡燕花分析了維吾爾語連續語流中慢、中、快三種語速的朗讀方式對無聲間歇聲學特征的影響，對無聲間歇時長和出現頻率這兩個聲學表現進行了實驗數據樣本的采集與統計分析。（劉韶華、胡燕花，2010）

二、聽辨實驗與時長測量

韻律層級的劃分結果尚不一致，國外學者通常把韻律結構從大到小依次分為話語、語調短語、音系短語、音系詞、音步以及音節，有些劃分標準將韻律等級擴展為話語、語調短語、音系短語、依附成分、音系詞、音步、音節和Mora。對漢語的處理，曹劍芬將連續話語切分為韻律詞、韻律短語、語調短語三部分（曹劍芬，2001）。林茂燦認為語句包含韻律詞、小韻律短語和大韻律短語，其中韻律詞又分為簡單、復雜、復合三種（林茂燦，2000）。李愛軍劃分為音步、韻律詞、次要韻律短語、主要韻律短語和語調組。（李愛軍，2002）

關于漢語韻律層級，韻律短語以上層級的劃分沒有分歧，爭議焦點在音步和音系詞兩級。大部分學者認為音步和音系詞是“實現”關系，音系詞必須建立在音步的基礎上，至少是一個音步。也有學者認為音系詞與音步之間不是上下級的關系，音系詞是音系單位，既包括音段特征，又包括超音段特征，而音步是韻律單位，只與超音段特征發生關系。有的觀點嚴格界定什么是音系詞，吳為善將非句法形式、跨層次片段、可裂變組合和非凝固搭配四種情況排除到音系詞范圍之外，只承認音系詞是能自由運用的、穩定的、完整的語言單位（吳為善，2006）。造成漢語音步與音系詞劃分分歧的原因在于漢語自身特點，運用以輕重為基礎的節律音系學理論分析沒有明顯詞重音表現的漢語比較困難，漢語音步和音系詞中的輕重對立尚未建立統一的看法，音步和音系詞的劃分標準目前還不能確定。

聽辨實驗的目的是劃分韻律層級，因為漢語中音系詞與音步之間的上下層級關系難以確定，所以不將音系詞納入考慮范圍，語料韻律切分采用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四級劃分方式。

（一）實驗語料選取

實驗以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中的無聲段為研究對象，不涉及口語無聲段和填充停頓。對無聲段的考察建立在各韻律層級上，屬于韻律停頓中的無聲段。

語料選取遵循4原則：發音人普通話標準；發音體現漢語朗讀特點；語料涵蓋各級句法邊界，并盡可能與各級韻律邊界保持一致；語料不存在歧義現象。

朗讀語體包含散文朗讀和新聞播音兩種語篇類型，所選取的散文和新聞具有代表性，散文選自普通話等級考試的范文，由專業播音員朗讀的新聞選自新華網，語料文本對應音頻文件是MP3格式。散文與新聞各6篇，每篇約500到600字。每種語篇類型一男一女兩位發音人各三篇，共四位發音人。散文每篇平均時長3分鐘，共18分鐘左右，新聞每篇平均2分鐘，共12分鐘左右。

（二）實驗過程和數據處理

50名大學生參與本次聽辨實驗，年齡21至24歲，聽力正常。語篇文本去除標點符號，字與字之間沒有任何停頓標記，每個語篇播放5次。實驗用紙筆記錄的方式進行，要求聽音人在文本上對感知到的停頓做4級標注，根據聽感上停頓的大小，分別標以////、///、//、/。

語篇文本中的韻律包括四個層級單元：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以及韻律句。知覺到的韻律邊界停頓與韻律層級單元相對應：/對應音步邊界停頓，//對應韻律短語邊界停頓，///對應語調短語邊界停頓，////對應韻律句邊界停頓，相應數值記為1、2、3和4，韻律層級等級取所有被試者的平均值，得出的平均數最小0.04最大4。根據平均值將韻律邊界停頓分為四等：0.04-1為/，1-2為//，2-3為///，3-4為////。

對一些情況進行特殊處理，若50名被試中只有一人將某一停頓標記為/，則該停頓的平均值為0.02，這樣的結果視為無停頓，只有大于0.02的情況才視為韻律邊界停頓。若某一停頓被絕大多數人認為是//，極少數人認為是///時，這時的平均值大于2且非常接近于2，按規則應歸為等級///，但依照實際聽辨結果卻歸類為//級停頓。這樣的情況非常少見，且其中意見不統一的人數小于等于4。

四種韻律層級的知覺等級見表1，四種韻律層級等級差異顯著，F（3，1515）=267.83，P<0.001，具有明顯的知覺意義。

（三）人工劃分韻律單位

實際聽辨結果顯示，音步邊界停頓能夠被感知的比例較小，約為35.4%，說明大部分音步邊界不能通過聽辨感知出來，尤其在語速較快的新聞語體中。

對聽辨無法劃分的音步，先劃分直接成分，每個直接成分間，雙音節詞都是一個音步；剩下的單音節詞前后若有一個單音節直接成分，則兩個單音節直接成分組成一個音步；剩下的單音節詞前后若是雙音節音步，則分為兩種情況：若單音節不是依附成分，則可與前后的雙音節組成超音步，也可以單獨成為單音節音步；若單音節是依附成分，則前附或后附組成超音步。為檢驗手工劃分音步的準確性，利用Praat軟件將語料等比例拉長1.5倍，經聽辨檢驗，音步劃分基本正確，個別依附成分劃分不一致的以聽辨結果為準。

經過知覺聽辨和手工劃分的處理，所有語料的韻律層級被劃分為音步、韻律短語、語調短語和韻律句四級。韻律樹從下向上，音節之間組合強度最高，韻律句之間組合強度最弱。停頓最有可能出現在韻律樹的頂端，向下依次遞減。

（四）時長測量

音頻文件用Praat軟件進行處理，結合波形圖、語圖和聽辨手工完成，提取音節時長和邊界無聲段時長，所有時長單位均為毫秒，將時長數據同韻律層級劃分結果對應后加以保存。

三、無聲段韻律功能分析

利用時長差異能夠有效感知停頓，無聲段和音延都屬于時長范疇，二者是導致邊界時長差異的主要原因。設定韻律邊界前一個音節記作P-1，P-1之前的音節為P-2，邊界后一個音節為P+1，再后的音節為P+2。將邊界前后四個音節納入考察范圍基于兩點原因，一是漢語音步以雙音節為主，二是便于考察朗讀語體停頓邊界的音延。

（一）韻律邊界的音延表現

熊子瑜認為電話口語語料中韻律邊界前P-1處存在音延（熊子瑜，2003），Janice Fon（2010）認為看圖說話時P-1和P-2處都存在音延，P-1處音節延長更為顯著。表2分別是從音步到韻律句四種韻律層級邊界前后P-2到P-1的音節時長數值，只有P-1處音節時長有明顯并且統一的延長效應，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與話語方式有關。和朗讀、自然對話相比，看圖說話時大腦需要更多的時間將即時獲取的信息轉換成語言并傳遞出去，音延上表現為邊界前有兩個音節會延長。

表3是朗讀語體P-1處的音延表現，最后一行是音節總平均時長以及標準差。P-1處的音節時長與韻律等級有明顯的相關性，其時長隨著韻律等級的提高而增長。在這四級韻律單元中，每一級邊界前首字音節的平均時長比起音節總平均時長來說，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拉長，其中韻律短語的末尾音節拉長的幅度最大，語調短語次之，音步的再次之。

在這四類邊界前首音節延長的韻律單元中，韻律句末尾音節表現不穩定，散文女性發音人和新聞男性發音人韻律句邊界前音節時長拉長的幅度較小，另兩種韻律句邊界前的音節時長比其總平均值還要小，說明韻律句層級音延情況受個體差異影響較大。

考慮聲調對音節時長的影響，將邊界前第一個音節按聲調分類，分別以0、1、2、3、4對應輕聲、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五類，以新聞男性發音人為例，如圖1。雖然不同聲調音節的固有時長有差異，但邊界處不同聲調音節延長的趨勢基本一致，說明韻律層級邊界音節延長不受音節聲調的影響。

圖1：新聞男性發音人P-1音節時長在不同聲調下的表現（ms）

（二）無聲段與音延的關系

韻律邊界處既可以有無聲段，也可以有音延，對無聲段的統計結果表明音步與韻律短語邊界都可能沒有無聲段，由于韻律短語邊界無聲段樣本量太少，只對音步邊界進行了統計分析。為了考察這二者之間的關系，圖2分別按音步邊界有沒有無聲段的標準將韻律邊界前一音節的時長分成兩種情況。

圖2：音步邊界的P-1時長表現（ms）

從表3中結合音節平均時長來看，不論音步邊界有沒有無聲段，邊界前一個音節時長都有拉長。圖2中音延在有無聲段和沒有無聲段兩種情況下，不同語篇類型表現出相反的結果：散文朗讀中音步邊界有無聲段時音延程度更高，新聞播音沒有無聲段時的音延略高。雖然語篇類型會對音步邊界音延存在一定影響，但總體上音步邊界P-1處的音延情況與有沒有無聲段和無聲段長短之間關系不大，音步邊界的音延與無聲段是兩種相互獨立的聲學表現，二者在長度上并非互補關系。

表4顯示了無聲段和音延的相關性。音步、韻律短語和語調短語三個層級韻律邊界的無聲段和音延沒有相關關系，韻律句邊界二者的關系不穩定，散文女性發音人和新聞男性發音人在韻律句邊界的無聲段和音延表現為中度負相關，即互補關系，而其他兩名發音人數據則顯示兩者沒有相關性。韻律句邊界音延的不規整情況說明韻律句的邊界特征和其他韻律層級相比有較強的隨意性，受到個體差異的影響，不同發音人所表現出來的韻律句邊界特征有可能不同。造成這種現象可能是因為對于更高的韻律邊界，無聲段的變化更自由，而音延的程度是有限的，這樣就存在互補等可能性。

韻律邊界無聲段與音延作為兩種不同的停頓策略，雖然兩者時長都隨韻律等級的提高而加長，但從相關性系數來看，兩者既不互補也不相互增益，沒有統一且顯著的相互關系。因此，無聲段和音延是兩種不相關的停頓策略，是引起聽感上停頓的各自獨立的聲學參量。

（三）邊界時長中的無聲段

邊界時長和無聲段一樣，也是標記邊界停頓的一種方式，其相對范圍更廣，包含邊界前的音節或音段以及可能存在的無聲段。Ladd研究英語停頓時長時，首先提出邊界時長的概念，認為英語邊界時長是從邊界前音節最后一個重音起始到邊界后第一個音節嗓音起始處為止的時長，包括最后一個重音時長、重音后非重讀音節時長和無聲段時長，其中的重音后非重讀音節時長和無聲段時長可能都缺失。邊界時長能夠很好地反映英語從句結構等級，連接越不緊密的從句邊界時長越長（Ladd，1996）。和英語相比，漢語音節結構有不同之處，根據漢語音節特點，漢語邊界時長一般定義為邊界前后相鄰音節之間的部分，包括音節時長和可能存在的無聲段時長，基于這一定義，邊界時長能夠很好地反映普通話語法層級結構，句子、從句和短語的邊界時長依次遞減。

上述對邊界時長的研究都是從語篇結構角度出發的，語篇邊界大都與韻律邊界重合，時長和語法結構的相互關系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韻律結構的調節，因此，從韻律結構的角度研究邊界時長具有重要意義。為考察漢語普通話朗讀語體韻律邊界的時長情況，根據漢語音步以雙音節為主的特點，將韻律邊界時長定義為邊界前第二個音節到邊界后第二個音節之間的長度，包括四個音節長度以及可能存在的無聲段時長，將無聲段放在一個較大的時長背景中。在朗讀語體中，邊界時長中最主要的兩個變量是無聲段和P-1的音延，它們都是時長方面標記韻律邊界的有效手段，都隨著韻律等級的增高而加長，但二者在時長上沒有相關關系。借助韻律邊界時長，對比無聲段和音延在邊界時長中的不同作用，分析無聲段在韻律停頓中作用，考察漢語無聲段是否和印歐語相同，是更活躍的停頓標記。

若按語篇類型將韻律邊界時長分為散文和新聞兩組，則時長表現如圖3和圖4。邊界時長是標記韻律停頓的一種有效手段，隨著等級的增加而加長，在不同語篇類型和性別條件下的總體趨勢是一致的。圖中豎線左邊是邊界時長，豎線右邊是邊界處無聲段時長，和無聲段相比，兩種語篇類型的四個邊界時長都比較穩定，即使邊界前首字音延程度不一，音節總時長差異也不大。與此相反，兩種語篇類型各層次邊界的無聲段時長表現出極大的活躍性，從音步到韻律句無聲段時長有明顯的增長。無聲段與邊界時長的差異說明，從邊界時長上看，雖然各層級有不同的音延表現，但造成邊界時長差異的主要因素是無聲段，而不是音延。

圖3：散文邊界時長

圖4：新聞邊界時長

分別將無聲段和音延兩個參量與平均音節時長相比較，也可看到相同趨勢：散文語體各層級音延程度在2%到40%之間，新聞語體為2%到20%之間。相比之下，散文中無聲段與音節時長的比值在53%到200%之間，新聞播音為33%到180%之間。雖然新聞語速稍快，無聲段時長相比散文較短，但兩種語篇類型無聲段與音節時長的比值都遠大于音延部分與音節時長的比值。這說明在邊界時長范圍內，無聲段比音延表現出更強的靈活性，在標記停頓時起了更顯著的作用。

四、結語

邊界時長中無聲段在標記停頓上起主要作用，但若考慮到各級韻律層級，這一結論就不是絕對的。從音步這一韻律單元來看，邊界處不一定有停頓，即使有停頓也少有無聲段，感知到停頓的音步不論邊界后有沒有無聲段，P-1位置的音節基本上都出現延長，因此，在時長方面標記音步邊界停頓的主要是音延，如果音步邊界有無聲段，其在標記停頓上所起的是次要作用。在音步以上韻律層級邊界，無聲段的自由程度比音延更加明顯，停頓處有無聲段的比例非常高，無聲段成為時長方面主要的停頓標記，其作用隨著韻律層級的增高而逐漸增強。出現這種情況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無聲段時長區間比較靈活，而音節延長的程度卻是有限的。到韻律短語層級，無聲段時長已經明顯高于平均音節時長，韻律句邊界的無聲段甚至達到四個音節總時長的兩倍多。由此可見，在音步以上韻律層級邊界，若不考慮時長外的其他因素，無聲段在標記停頓上起主導作用。

為驗證以上結論，若切除語料中的無聲段，以此為新音頻進行聽覺感知實驗，并對照文本標記停頓，則除了聽感上韻律短語邊界的停頓顯得有些倉促外，感知到的停頓基本處在音步與韻律短語的邊界，音步邊界停頓在感知上幾乎不受什么影響，而語調短語和韻律句邊界停頓基本無法判斷，說明在沒有無聲段的情況下，大腦無法快速儲存大段信息并同時接收新信息，無法連續理解長句或復雜小句。

總的來說，無聲段是造成邊界時長差異的主要原因，是標記停頓最重要的時長手段，在普通話朗讀語體的邊界時長中，無聲段的作用比音延顯著，其作用隨著韻律等級的提高而增強。但無聲段分布不如音延廣泛，它的作用域主要分布在音步以上韻律層級，在這些韻律層級中是更有效、更活躍的停頓標記。音延相對而言比較穩定與普遍，在音步邊界起的作用更大。和漢語普通話相比，雖然印歐語音節結構比漢語復雜，有輕重與長短的對立，但印歐語同樣依賴無聲段來標記邊界停頓，音延的作用相對較小，由此可見，無聲段在韻律停頓上的作用具有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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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慶翔 付茜 上海大學文學院 200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