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長恨”話玉環

王君彥

摘要：開元二十八年，唐玄宗寵愛的武惠妃病逝，玄宗因此郁郁寡歡。在心腹宦官高力士的引薦下，唐玄宗把目光投向了與武惠妃長得特別相像的兒媳楊玉環。楊玉環被譽為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她天生麗質，性格婉順，精通音律，擅長歌舞，善彈琵琶，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

關鍵詞：楊玉環 唐玄宗 “長恨”

為掩人耳目，玄宗先讓與壽王李瑁成親五載的楊玉環出家，為自己的母親竇太后薦福，并賜道號“太真”。此時楊玉環才22歲，玄宗已56歲。五年后，即天寶四年，玄宗先為壽王李瑁娶了韋昭訓的女兒，緊接著就迫不及待地將楊玉環迎回宮中，并冊封為貴妃，便專寵后宮，白居易在他的《長恨歌》中寫道：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然而，納媳為妃，畢竟是一種違背傳統倫理道德原則的亂倫行為。可唐玄宗和楊玉環的這一段丑聞居然成了歷史上的美談佳話，這就令人覺得有些費解。從風俗來看，唐代顯受胡俗浸染，胡人有“兄死妻嫂，父死妻其后母”的習俗，玄武門事變后，李世民即納其弟齊王元吉之婦為妃，太宗死后，高宗皇帝公開接納太宗才人武則天為妃，其中最為過分的要數唐玄宗奪媳了。看來作為胡俗，當時人們并不以為恥。

對此，唐人李商隱在他的《驪山有感·詠楊妃》里寫道：

驪岫飛泉泛暖香，九龍呵護玉蓮房，

平明每幸長生殿，不從金輿惟壽王。

人們能夠想象到壽王當時的郁悶和尷尬。不過，根據常理推斷，已步入老年的唐玄宗寵愛楊貴妃，可能不僅僅是貪圖美色和，更是將她當作生活體貼入微、凡事知心解意、猶能迎合自己嗜好的精神伴侶。楊玉環并不僅容貌出眾，更令玄宗神魂顛倒的是她高超的音樂舞蹈藝術修養，不僅如此，楊玉環還有極高的文學素養，《全唐詩》收有她的《贈張云容舞》詩一首：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秋煙里。

輕云嶺上乍搖風，嫩柳池邊初拂水。

這首詩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寫女人舞姿的，她將舞女張云容比之秋煙芙蓉，若隱若現；復又比之嶺上風云，飄忽不定，更比之柳絲拂水，婀娜輕柔，襯以羅袖動香，可謂出神入化。

在詩人看來，李隆基的貪戀美色不理朝政，以致權奸李林甫、楊國忠之流才有機可乘，擅權秉政，因而釀成了“漁陽鼙鼓動地來”的安史之亂，責任完全在唐玄宗而不在楊貴妃。晚唐詩人羅隱對歷史上將亡國之責轉嫁給婦女的做法是持反對態度的。公元881年黃巢起義軍攻入長安，唐僖宗倉皇出逃四川，詩人曾寫了一首《帝幸蜀》的絕句記述這件事：

馬嵬山色翠依依，又見鑾輿幸蜀歸。

泉下阿蠻應有語，這回休更怨楊妃。

白居易《長恨歌》的中心是歌“長恨”，但詩人卻從“重色”說起，并且予以極力鋪排和渲染。正是極度的樂，反襯出了后面無窮的恨。唐玄宗的荒淫誤國，引出了政治上的悲劇，反過來又導致了他和楊貴妃的愛情悲劇。悲劇的制造者最后成為悲劇的主人公，這也是詩中男女主人公之所以“長恨”的原因。

天寶四年，玄宗皇帝冊封楊玉環為貴妃后，從此楊氏一族權貴顯赫。《長恨歌》描述道：

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玄宗對貴妃可謂是百般寵愛。晚唐詩人杜牧有一首《過華清宮》詩：

長安回望繡城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楊玉環喜歡吃荔枝，而荔枝主要產在南海，所以，朝廷令南海每年用飛騎進供，詩歌就是針對這件事情進行諷刺的。

公元755年，安祿山在范陽起兵造反，史稱“安史之亂”。第二年7月叛軍攻入長安。唐玄宗倉皇出逃。當逃亡隊伍到達陜西境內的馬嵬坡時，隨行的將士突然起義反叛，當朝宰相楊國忠瞬間死于亂軍之中。隨后，叛亂的將士將憤怒的矛頭指向了楊國忠的姐姐楊貴妃，一代絕世美女香銷玉殞，時年38歲。白居易在他的《長恨歌》中這樣寫道：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娥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詩人把唐玄宗不忍割愛但又欲救不得的內心矛盾和痛苦感情，具體形象地表現了出來。由于有了這“血淚相和流”的死別，才會有那沒完沒了的恨。隨后，詩人用許多筆墨從各個方面反復渲染唐玄宗對楊貴妃的思念，并且隨著人物內心世界的層層展示，感應景物的不斷變化，把時間和故事向前推移。玄宗奔蜀，是在死別之后，內心十分酸楚愁慘；還都路上，舊地重經，又勾起了傷心的回憶；回宮后，白天睹物傷情，夜晚輾轉難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夢境，卻又是“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詩歌把“長恨”之“恨”寫得十分動人心魄，故事到此結束似乎也可以。然而詩人筆鋒一折，借助想象的彩翼，構思了一個嫵媚動人的仙境，把故事情節推向高潮，使故事更加回環曲折，結局又以“天和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深化了主題，加重了“長恨”的分量。

中國素有“女人禍水”的理論，政治昏庸了，國將不國了，不指責執政者沉溺女色，失政于民，卻推說是女人惹的禍。對此，魯迅有非常精辟地論述：“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作圣賢，可惜全被女人給毀掉了。商是妲姬鬧亡的；周是褒姒鬧壞的；秦，雖然史無明文，我們也假定因為女人，大概未必十分錯；而董卓的確可是給貂禪害死了。”魯迅的諷刺是何其辛辣。美麗不是罪過，紅顏不是禍水。傾國傾城的美貌的女人，具有水一般的靈性，輕談淺笑間風情萬種，是智慧的化身，靈感的源泉，是美麗和自由的象征，是詩人歌吟的美好意象。可以說上帝最大的成就，就是創造了女人，這個世界有了女人，就有了美妙和夢想。對美的追求，永遠是滋養民族精神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