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山
郭永生,出生于1968年5月,河南安陽人,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河南省青年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黨員,河南省青年聯合會委員,河南省甲骨學與殷商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安陽師范學院客座教授。2006年7月,作為中國青年代表團成員出訪韓國。甲骨文書法被人民大會堂、中國文字博物館、韓國、日本、新加坡、臺灣、香港、澳門等國家和地區收藏,作品散見于《中國書法》、《中國書畫報》、《書法導報》、《書法報》、《河南書法年鑒》2006等報刊雜志,《青少年書法報》國展菁華曾頭版作專題介紹。出版有《郭永生書法作品集》、《郭永生甲骨文書法作品集》、《甲骨文墨場揮毫備要》。
曾獲第三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藝術獎)
郭永生先生的甲骨文書法,風格冷峻、峭拔。以柔軟的毛筆筆觸,在綿柔的宣紙上還原了只有堅硬甲骨上才具有的金屬質感的契刻痕跡。三千余載彌久的塵封歲月,仿佛在其字里行間洞開一條時空的隧道,讓我們可以如此容易觸摸那遙遠的輝煌,諦聽先人們面對蒼穹發自心靈深處的祈禱。
甲骨文是人神對話的神秘話語,在遙遠的商代,那是一種只有掌握著文化特權的“貞人”才可以解讀和書寫的神秘符號。作為當代書家的郭永生,既能釋讀這種神秘符號的意義,又能借助這種對于世人陌生已久的文字符形來詮釋美學的內涵,這不僅不是一般書家具有的崇古傾向,也不是那些浮躁的書寫者借此媚俗的手段。因為以甲骨文入書法,是件出力不討好的事。
我以為他是書法群體里胸襟滿帶古風的夜行俠。
郭永生先生,安陽人。本土文化情結、“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地理環境讓殷墟存留的甲骨文明滋養著他的書法藝術。對世人來說,這種文字既是神秘的,同時也是陌生的,當郭永生用心書寫這些符號的時候,久遠的時空給欣賞者留下的卻是“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的唯美。
應該說,中國書法本身就是詭奇和美麗的結合體。
把漢字書寫升華為一種藝術,這在整個人類藝術史上是獨一無二的。由于漢字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和體貌,這無疑又為書體的多樣性表達提供了依據。
在諸多的書體中,甲骨文字仿佛是最具神秘色彩的一種。它是至今所發現的成熟的漢字體系中最古老的,然而它又是中國文化舞臺最后的登場者。1899年,一個尋常而又普通的時間節點,金石學家王懿榮獨具慧眼識破了它塵封已久的身份。一個多世紀的歲月,甲骨文本身的神秘一點點被文字學家如同解密遺傳密碼一樣破解了它的文明基因;與此同時,甲骨文峭拔、冷艷的形體也一點點進入到書法家的視界中來。
自甲骨文被發現以來,尤其是民國期間的一些文字學家和書法家如王懿榮、劉鶚、董作賓等,都嘗試著以甲骨文入書。由于呈現在我們面前的甲骨文,是書寫與契刻兩道工序共同的結果,這樣使得一些嘗試者靠單純書寫很難達到與刻契一樣的審美效果。正如文字學大家裘錫圭先生在《文字學概要》中說:“商代統治者頻繁進行占卜,需要刻在甲骨上的不辭數量很大。在堅硬的甲骨上刻字,非常費時費力。刻字的人未了提高效率,不得不改變毛筆字的筆法,主要是改圓形為方形,改填實為勾廓,改粗筆為細筆……”。或許,這正是甲骨文呈現簡潔、瘦硬、峭拔的風格特征的“材料因”。
相比較我們常見的書體:真草隸篆,甲骨文書法還有一個難點讓一般書家望而卻步,一是字形不很固定,一個字往往有很多種寫法,這是甲骨文字形的豐富性,卻需要書家做大量的記憶;另一個卻與豐富性相反,也就是,現存甲骨文與今天常用的漢字一一對應的字數并不是很多,這就使創作的自由空間受到了很大限制。因為你很難像楷書、隸書、行草一樣隨意創作一個作品。
戴著鐐銬能跳出優美節奏的才是真正的舞者,就像詩人詞人能在韻腳平仄的束縛下依然能寫出好詩詞的才是大家。所以說,甲骨文書家需要在解決諸多的矛盾中,完成自己對美的創造。
但我以為,相比其他的書體,甲骨文書法上的大膽探索,更具美學探索的意義:一是甲骨文不再具有使用性因素,只能關注形體本身給受眾帶來的視覺審美效果。二是甲骨文獨有的構形與面貌可以使得書家在創作時避開司空見慣的書體帶來的審美疲勞,為書法審美增添一層“陌生化”效果。
事實上,自金文至楷書的諸多書體早已被書家們在臨摹到創作的過程中肢解得沒有一點點的神秘,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一個書家無論從楷書還是隸書入手,在經歷了行草書的那種筆走龍蛇、風檣陣馬之后,都會不約而同的回歸它的源頭——小篆而吉金。“高尚其來者”不僅是人同此心的好古心理,同事也是一種普遍的文化尋根情結。
對于一個書法家及其作品的理解,我認為可分為三個層次。
一是器用(器),二是制度下制約形式(功利),三是理念(道)。
在功用意識至上的時代,書法往往與制約人生的各種功利性規定產生深切的關聯,如自周至漢,“諷籀書九千字,乃得為史”的規定持續了千百年。進入科舉時代以后,要想取得縉紳之階,書法(書寫本身)的優劣往往會比文章的優劣更為直接。即使在比較開明的唐代,遴選人才的“身、言、書、判”四種標準中,書法依然有這舉足輕重的作用。書法的功利性往往是人性中最直接的因素,小處關乎人的衣食住行,大處關乎人的揚名立萬,仿佛這與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人文修養的要求并不矛盾。至于一個書家以什么樣的方式和手段取得書法的地位和名譽,世人對此深文周納的并不多。即使時至今日,書法圈依舊被這種強勢的功利性驅使著。本來,各種書協、美協——這種應該屬于民間化的團體都被賦予了政府行為,各種頭銜帶來的隱性利益吸引著眾多從事書法繪畫的人們趨之若鶩,于是才有了某個省書協、美協副主席竟然多達六七十人的怪相。
我們習慣于評說魏晉的書法高妙絕倫,鮮有人思考何以至此的原因。那個時代,士族的特權,各種矛盾的尖銳,文人士大夫往往朝不保夕。然而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卻誕生了一批又一批令后人仰止的書家。
這就是人本身的覺醒,才有了藝術的覺醒,藝術的覺醒往往能超越時代性。“不隨外物的變化而變化,本身就是一種超越”(柏拉圖語)。或許正因為如此,以王羲之為代表的書家,把對生命和宇宙時空的理解融入看似虛空的書法點線中,使得機械的點畫組合有了生命的律動。之所以自古及今無人撼動王羲之書圣的地位,無論可以理解的緣由有多少,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沒有誰像他那樣,把漢字的書寫升華為一種完全的美學境界——無功利的自我中。一個時代自有一個時代的文學藝術闡釋形式,猶如唐詩宋詞元曲一樣,離開那個誕生它的時空,無論形式有多么的相似,都會遜色許多。書法到了今天,使用性對比于鍵盤和觸摸屏控制的一切,顯然已變得無足輕重。在這樣的背景下,論說人們會變的更加超然,甚至會比以往的任何時代都能做到更大限度的美學化。遺憾的是,我們這個看起來十分輝煌的當代書法,比前人都要輕薄得多、浮躁的多。而更多停留在文化的最低層面——器用上。也就是說,凡是能拿起筆來,在宣紙上揮灑一番的都敢于大言不慚的稱自己為書法家。即使有少數幾個超越利益之外的的書家,在中國書法文化的長河里方子舟子,面對前代圣哲留下的書法藝術杰作,心摹手追之后,也只能循規蹈矩,不越雷池一步。
中國的書法文化,有一種“高山仰止”的境界,同時也會產生一種“景行行止”的望其項背心理。沒有那個書法家敢說自己的書法超越了書圣王羲之,除非他不懼落下狂妄的罵名。
郭永生先生是低調的,帶著對家鄉出土文明的摯愛,選擇了甲骨文,使其書法比較接地氣。“性癡則其志凝,故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蒲松齡語),不貪圖多體兼善,一味在甲骨文書法中鉆堅仰高,營造了其書法之大氣。同時他也是忘我的,不介乎所謂民間派還是學院派的風格糾纏,苦心孤詣于自己的初衷,才有了其甲骨文書法的硬氣。
中心祝愿郭永生先生,依照自己的審美觀照,為世人營造一種別開生面的古老文字的書寫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