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接近無有效抗生素可用的時代

陶杰夫

2000年6月，我離開柏林，前往美國從事醫學研究工作。幾位中國同事接機，帶我去吃9.99美元的自助餐。我暗暗發笑，這點錢能吃什么？

到了餐廳我才知道，花9.99美元可以吃到雞、豬、牛等肉類，魚、蝦、蟹、貝等水產品，還有各類蔬菜、水果，應有盡有。

我感嘆，這么吃，飯店要虧本的吧？同事說，現在養殖業發達，再用上抗生素，動物生長周期很短，肉類成本其實很低的。

這么些年來，抗生素在養殖業的濫用已經是愈來愈厲害了，一個接近無有效抗生素可用的時代也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道高一丈，還是魔高一丈？

1942年青霉素正式在美國投入臨床使用。1946年，美國養殖戶發現青霉素能促進動物生長，也能預防疾病，便開始在養殖業中使用。

到了1947年，在一年前還被視作“神藥”的青霉素在一些病人身上失去了效力——青霉素耐藥菌株出現了，即便這些病人并未直接使用過青霉素。

萬古霉素于1958年被發現，看到萬古霉素神奇的作用，醫療界像打了雞血一般，立即亢奮起來，認為細菌耐藥性問題解決了。

但僅在10年后，對多種抗生素有耐藥性的抗藥性金黃色葡萄球菌被發現。次年，另一種很常見的細菌，耐藥性沙門氏菌在農場畜禽和人體中被分離出來。

1986年，令人十分頭痛的耐萬古霉素耐腸球菌出現，要知道，萬古霉素是被稱為“最后一線藥物”的強效抗生素。而直到1999年，用于治療耐萬古霉素腸球菌的藥物Synercid才推出市場。

美國的現狀

2012年，當美國FDA發現制藥企業80%的抗生素用于農場動物時才采取了行動，發出了一系列警告，并且在2013年12月發布了《獸醫飼料指令》初稿。

2015年6月2日，FDA正式出臺《獸醫飼料指令》，要求農場主要在獸醫指導下使用抗生素，禁止以促進生長為目的在水和飼料中加入抗生素，農場主應明智地使用抗生素。

美國權威商品對比測試雜志《消費者報告》認為抗生素只應用作治療，批評《獸醫飼料指令》中所謂“明智地使用”是一種妥協，并未限制其用于預防疾病。

FDA和美國《消費者報告》的態度引起了養殖業和制藥業的不滿。限制抗生素的使用將使動物生長周期延長，增加動物患病風險，導致生產成本上升，藥企也會因減產遭受損失。

可喜的是，2015年3月麥當勞宣布，在美國將逐漸停止采購在飼養中使用了對人類用藥有威脅抗生素的雞肉產品。

中國濫用嚴重

動物抗生素在中國的濫用同樣嚴重。中國科學院廣州地球化學研究所應光國課題組發布的一項研究顯示，2013年中國抗生素總使用量約16.2萬噸，其中52%用于養殖業。抗生素在人類和動物身上的濫用被認為是產生耐藥性細菌的主要原因。

在農場，沒有被吸收的抗生素會隨污水、動物糞便進入土壤、地表水。

由華東理工大學、同濟大學和清華大學的共同發表的文章稱，中國地表水中含有68種抗生素。

這樣下去，耐藥菌株產生的速度超過制藥業開發的速度，我們會到達無有效抗生素可用的時代。

抗生素是現代醫學不能缺的基本藥品，如無有效的抗生素就無法進行各類手術，無法進行器官移植，無法搶救重癥病人，甚至無法給病人進行化療，也無法給每年幾百萬被感染的病人進行治療。

怎么辦？第一，規范和減少人類抗生素的使用，不應該用抗生素時就不用。當醫生沒有開出抗生素時，病人也不能給醫生壓力要求開抗生素；第二，全面監控獸藥抗生素，只有當畜禽生病時使用抗生素，而不是喂養抗生素來達到增重的目的，或者在預防疾病的掩飾下使用抗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