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霏宇


“你可以選擇接受他的調侃,并且理解成這是一種看待事物的新角度,只要別真的以為藝術界里面有人新創了一派叫“整理藝術”就可以了。”
拿到這本書之前,坦白講,我并沒有聽說過烏爾蘇斯這位藝術家。好奇心驅使下,我去谷歌網站搜索了他的名字,發現2006年他在TED?大會上做了一段關于“整理藝術”的演講,分享的便是這本書,或者說是他對這部作品的創作方法和思路。
他的方法,說起來也簡單,就是把許多藝術名作拆分成最基礎的組成部分,然后近乎強迫癥似的按照顏色和尺寸重新排列。如保羅·克利(Paul?Klee)用不同色塊繪制而成的抽象畫,到了他手里,便被按照顏色分成幾堆色塊,變成了關于保羅·克利用了多少紅色塊、綠色塊的柱狀解剖圖。烏爾蘇斯還調侃說,保羅·克利的創作一看就是趕飛機做的,所以色塊大小不一,也沒有涂勻,實在是太偷懶。而像他這種付出很多手工勞動,為現代藝術的混亂做重新整理的藝術家才是值得歌頌的。他認為康定斯基(Kandinsky)的作品是把所有東西都隨意地丟進一個空間,如果他老媽看到他這么亂搞,肯定會把他禁閉三天;而米羅(Miró)的畫就好像是邊打電話邊畫出來的一樣,極其隨意……總之,每位大師的杰作都被烏爾蘇斯先生“義憤填膺”地重組歸類,他甚至為這種“合并同類項”的游戲申請了專利,命名為“整理藝術”。
烏爾蘇斯對“整理藝術”的一通解讀和他的“繪畫實踐”一樣,透露著瑞士人特有的如阿爾卑斯山山頂一般“冷”的幽默——其實,喜劇演員才是他的本職——他正兒八經獲得過一些國際上的喜劇表演獎。所以你大可不必把這本書當作嚴肅的當代藝術來閱讀,因為他只不過是用視覺幽默地呈現了一位外行人對藝術的慣常誤讀,就像總有人開玩笑說畢加(Pi-casso)的畫小學生也可以畫出來一樣。你可以選擇接受他的調侃,并且理解成這是一種看待事物的新角度,只要別真的以為藝術界里面有人新創了一派叫“整理藝術”就可以了。
從古典時期的寫實到現代主義的抽象,藝術的發展恰恰是其自身不斷整理、推翻、修整的過程。如果回到歷史發生的那個瞬間,就會理解保羅·克利的色塊、畢加索的立體探索、波洛克(Pollock)的滴畫,決不是什么玩偷懶或者信手涂抹,他們是在他們所爛熟于心的藝術面臨自身合法性危機的當口,思考究竟何為藝術,并給出了在當時人看來甚為叛逆的答案。好的藝術,是要與藝術史對話的,它通過整理、消化前人的藝術,轉化成屬于自己語言的、動人的藝術。烏爾蘇斯的做法是直接的、表面的“整理”,真正的藝術應該把藝術史揉碎了,揉進骨髓和血肉里,像夏娃脫胎于亞當一樣,不輕易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