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亡來臨

周昊

生與死，不是我們個人意志決定的，是我們每個人無法回避的重要人生課題。

這部電影具備了好劇本、好演員、好導演，好投資的基本要素，但這些，都不是我這篇文章要分享的內容。

是的，這是一部關于死亡的電影，影片講述兩位老男人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之后的一段經歷，我看網上關于這部影片的影評，有些觀眾希望這個故事再悲壯一些，希望劇中人物一直瘋狂到死。我以為，這部影片的藝術處理恰到好處，藝術家對于生與死的命題，把握得相當到位。雖然故事的方向是奔向死亡的，觀看這部影片的過程中，并不會令觀眾沉重，反而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情趣，不乏溫暖與美好，還常常會令我們會心一笑，看完以后，會留給我們許多關于生命道路的思考。

影片看過許久之后，總覺得內心有許多感受無從說起，我很想談論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反復思想的，還是通過這部電影的創作，所給予我的人生價值以及生命去思考。

和一些朋友不斷探討這部影片，越發覺得這部影片的主要敘事方向，不是從電影結構中看到的那樣，講述兩個男人當死亡來臨時的選擇，而是他們一二十歲的時候確立了怎樣的生活目標。

議論死亡話題的時候，常聽人說過一句話，“人近將死，其言也善”，這部影片的創作角度、思維模式和我們東方人的思維方式很不一樣。影片通過兩個不同階層的男子，在死亡來臨的時候，劇作者并沒有評判這兩個生命現在和過去的善與惡，而是通過他們的相識和交往，共同去實現生命最后的意愿，并完成了心靈救贖的故事。或者說，他們相遇后的相互發現與影響，有碰撞，也有改變。

現今東西方藝術的差異，技術以及表現手段越來越接近，思維方式、或觀念性的差異越來越鮮明。我常常會聯想到我們的藝術創作形式或觀念，在揭示這類題材的時候，會走怎樣的創作路線呢？會怎樣悲壯或沉重呢？同時，也期盼在將來院線能看到一部東方人的《遺愿清單》！

東方人對于死亡的認識和思考有其特有的方式，形成了東方人生命的典型特質。由此，我想到西藏的“天葬”，想到享有世界奇跡的“秦始皇陵”等，這種宏大的死亡儀式，對東方文明的今天，影響是巨大的，隨著歷史的發展，依然保留著對死亡至高的敬畏。如果從這個角度去設計故事，我設想國產《遺愿清單》搬上銀幕，一定是史詩性的鴻篇巨著。

避重就輕，我單純地從編撰故事的角度，借司馬遷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或文天祥《過零丁洋》中“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句，完成一個東方思維模式下的電影故事是怎樣的呢？我不自覺地進行比較和思考。

李清照的詩句，也很有代表性：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這里面塑造的人物形象是很鮮明的，在生和死之間，包含了悲壯之情懷！

當死亡臨近，影片《遺愿清單》中的兩個不同階層的男人在病房中相遇、相識，在醫院接受救治的過程中，開始了他們的人生碰撞。一位是極其富有的大亨，他是總統都尊敬的億萬富豪，白手起家，人生有過四次婚姻。談及婚姻，他這樣解釋，他的事業就是他的婚姻，這也是他掙脫婚姻束縛的理由。他很小就開始掙錢，一生的奮斗，如果用財富衡量，他是個資產顯赫的成功人士。話嘮，暴脾氣，幽默，是他典型的性格特征。他們現在住的這家醫院，也是他名下的產業，大富大貴的生活，就是他當初想要的生活。盡管如此，又能怎么樣呢？還不是要和對面那位黑人，頭一眼就令他生厭的人一樣，在這里開始著生命的倒數。

另一位主人公是位黑人，他的身份是一名汽車修理技工。影片一開始，他手上夾著一根香煙，與一位年輕修理工一邊修理汽車，一邊進行問答PK，他輕松回答的每一個問題，每每令那位年輕修理工由衷地敬佩。從這里，我們不難看出他是位學識淵博的修理技工，他當初夢想成為一名歷史教授，后來的工作完全是出于迫不得已。他有自己的夢想，命運捉弄他，在他年輕的時候，為了信仰、家庭和孩子，他放棄了心中的人生目標，做了一名普通的汽車修理技工。在他接到醫院電話，得知檢查結果以后，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夾著香煙的手指上，手指微微的顫動了一下，香煙從手中滑落……

我們身邊都有那些與香煙親密為伴的朋友，看到此情此景，內心會有怎樣的思考呢！觀眾在影片開始看到的這位黑人手中滑落的香煙，是整部影片唯一的一根香煙。

黑人朋友的財富，應該是精神層面的。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三個長大成人的孩子，他們都確立了各自人生夢想，當然，他身邊還有一位相愛如初的妻子。

起初，我們會和那位富商一樣，不為黑人朋友如此普通的婚姻所關注，我們的焦點依然是那位富商在醫院的特殊待遇，以及“貓屎咖啡”。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也是我們熟悉的一種人生態度。這部影片的力量在于，導演通過這位普通人的言談舉止，以及觀念上的沖突，給予那位成功、傲慢，且自以為是的有錢人，一種全然不覺的影響，以至于影片的終結，他獲得了超越于金錢的人間溫情。

故事的種子，是從那位同病房的富商，從地上撿起了一張揉做一團的紙開始，發生戲劇性變化的。紙上寫著幾條那位黑人朋友的人生愿望“出于善意，幫助陌生人；笑到流眼淚；親眼目睹奇跡……”等等，引發了那位富商的興趣，于是，那位富商拿起筆，加上了幾條更瘋狂的內容“開一次野馬跑車；去跳傘……”

黑人朋友拿過那張紙，看看他還加了些什么內容——“親吻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他大笑……

富商告訴他“別為錢犯難，我也只剩下錢了。”

于是，他們達成了共同實現遺愿（或意愿）的愿望。

黑人朋友如此瘋狂的決定，是一生中唯一次令他妻子擔心且無法阻止的事情，他認為，他一生都在為家庭活著，人近終極，他希望為自己去活一下。妻子阻攔失敗，影片開始了他們二人的巔峰之旅。

他們坐上私家飛機，開始賽車、跳傘、周游世界，去完成他們二人羅列出來的一條條人生意愿。觀眾看到這里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有錢就是好！你看看這個富人多么瀟灑，臨死都那么風光，這位黑人真幸運，要不是結識這位有錢人，不過就是那么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因疾病而終！隨著故事的進一步推進，畫面讓觀眾看到他們坐在了埃及金字塔的塔頂，觀賞著世間的極美的風光，金色的余暉包圍著畫面的全部。此情此景之下，那位富商向這位黑人朋友袒露了他內心的隱秘。他和曾經一任太太有個女兒，后來，由于他難以自持的傲慢干預，他習慣了用金錢擺平一切的生活方式，嚴重影響了女兒的婚姻，使得他們父女在那以后，斷絕了往來。

看來，富豪的人生，也有金錢無法解決的人生愁苦。

他們途經香港的時候，黑人朋友在下榻的酒吧，遇見一位動情的女子，有音樂、有美酒，在那樣的情境之中，這是多么美妙的偶遇，任何人都會以為這是天賜良緣，即使他有所過犯，世人也會有所饒恕的，畢竟他要死了——這件事情是那位富豪朋友精心策劃的，那位能夠調動眾人為它攫取財富的成功人士，沒有想到黑人朋友會拒絕如此令人動心的禮物。

這場戲的絕佳之處，在于演員準確地把握了故事中的人物內心活動，簡單、準確、清晰地呈現給觀眾。那一瞬間是短暫的，演員給觀眾呈現了他波瀾壯闊的心理活動——我不得由衷地感慨，好演員給電影平添的魅力是如此令人贊嘆！

在周游世界的旅途中，他們乘坐著私人飛機飛來飛去，盡享人生美味和天下美景。

黑人朋友在他們回家的路途中也為這位富商精心策劃了一個場景。天色已晚，他們的專車司機以前方修路為由，專門繞道，把車停到了一棟房子的路邊，那位富豪問：我們為什么停下？

路邊的房屋燈光很明亮，透過寬大的玻璃，看到有一位美貌、可愛的年輕女子拿著電話愉快地交談著——她就是富商的女兒。富商沒有為眼前的情景觸動，反而他沖著黑人朋友大發雷霆，并宣布他們的旅行就此終結。

接下來，兩個人回到了各自熟悉的生活環境。黑人朋友的妻子為他開了門，迎接他回家，孩子們和他聚在一起共進晚餐，這是一幅其樂融融的生活場景；而另一邊，富豪走進自己奢華的別墅，一顯孤冷，他的憤怒表現在打開空蕩蕩的冰箱，只找到一袋速凍食品，心靈深處的悲涼，不僅是他氣急敗壞，甚至連這袋速凍食品都打不開。這時候，觀眾能夠真切地看到金錢的無能，他花錢請了兩位年輕貌美的女子相陪，他卻無法像以往一樣心花怒放，只能一個人坐在窗邊，忍不住暗暗抽泣。

故事看到這里，對片中人物命運引發的思考，注入了我們超越了金錢的關注，通過這兩個人的生命軌跡，我們不由得要去反思自己的人生的軌跡、方向！

我們對人生的愿望是什么？當初，我們的人生愿望是什么？

回到影片開始畫面，是雪山美景。影片通過劇中人物卡特（摩根·弗里曼 Morgan Freeman 飾）娓娓到來的畫外音“愛德華·佩里曼·科爾在五月離世，那是一個周日的下午，晴空萬里……”，開始了故事的序幕，影片結尾的時候，畫面又回到了雪山之巔，畫外音也回到了開始的敘述，所不同的，是對愛德華·佩里曼·科爾靈魂的總結：“我知道，在他離世的時候合上了雙眼，卻敞開了心靈……”

雪，象征著純潔，雪山、藍天，意味著仰望天空，接近天堂。影片的開場和結尾，都是同樣一個場景。

他們的遺愿中有一條“親吻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那美妙的人間情感，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一下子，讓我覺得富豪愛德華·科爾（杰克·尼克爾森 Jack Nicholson 飾）的一生被照亮了，他不再是個因有錢而不可一世的小丑，而是一位擁有人間溫情的親人、朋友。我不斷地贊嘆編劇和導演在故事敘事的編排，每一處都是那么令人意外和驚喜。

當然，這部影片中，也有許多值得觀眾分享的經典臺詞：“我們最后一次相處，兩人鬧了一點小別扭。我也不希望旅程像那樣結束。我猜是我的錯，我要向你道歉。但老實說有機會，我還是會那么做。維吉尼亞說我離開時是一個陌生人，回來以后又是她的丈夫了。這一切都要感謝你。我無法報答你對我做的一切，所以我不會嘗試。我只想讓你替我做一件事，找到你生命中的喜悅。你說過你和一般人不同，這倒是真的。你真的很特別，但是每個人的需求都差不多。我的牧師老是說：生命就像流水，流向同樣的大河，流向藏在瀑布后面的天堂。找到你生命中的喜悅，我親愛的朋友。閉上雙眼，讓河水帶你回家。”

最后，讓我介紹這部經典影片中的兩位演員，他們是美國電影史上被公認的實力派明星：

富翁愛德華·科爾（杰克·尼克爾森 Jack Nicholson 飾）獲獎情況

2007第16屆MTV電影獎MTV電影獎——最佳反派無間道風云

2003第7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關于施密特

1998第7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盡善盡美

1993第6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好人寥寥

1988第6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紫苑草

1986第58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普里茲家族的榮譽

1984第56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母女情深

1982第5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烽火赤焰萬里情

1976第48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飛越瘋人院

1975第4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唐人街

1974第46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特殊任務

第27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最佳男演員特殊任務

1971第4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五支歌

第24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 金棕櫚獎（提名）開車，他說

1970第4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逍遙騎士

卡特（摩根·弗里曼 Morgan Freeman 飾） 獲獎情況

2012第69屆金球獎——終身成就獎

2010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成事在人

第67屆金球獎電影類 劇情片——最佳男主角（提名）成事在人

2009第8屆華盛頓影評人協會獎——最佳男主角（提名）成事在人

2005第7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百萬美元寶貝

1995第6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肖申克的救贖

1990第6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為黛西小姐開車

1988第6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惡街實況

影片信息

片名：遺愿清單 The Bucket List（2007）

導演：羅伯·萊納

編劇：Justin Zackham

主演：杰克·尼科爾森/摩根·弗里曼/西恩·海耶斯/貝弗利·陶德/羅伯·莫洛

類型：劇情/喜劇/冒險

制片國家/地區：美國

語言：英語

上映日期：2007-12-25（多倫多電影節）/2008-01-11（美國）

片長：97分鐘

又名：一路玩到掛 / 玩轉身前事

[責編/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