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縣方言中的虛擬句及虛擬標志詞“嘮”的語法化

摘 要：本文主要描述絳縣方言中表達假設、愿望類虛擬語氣的表達方式，并考察虛擬語氣標志詞“嘮”的語法化。

關鍵詞：絳縣方言 ?虛擬句 ?語法化

一、絳縣方言中的虛擬句

虛擬屬于語氣范疇，是常見的語法現象。漢語中通常用語氣詞、副詞、關聯詞或某些特定的句法結構來表達虛擬，表示主觀愿望、假設、命令、要求等。絳縣方言虛擬句形態多樣，表達手段多樣，在表達某一事件時通常有三種時態，即過去完成的事件、現在進行的事件、將來可能出現的事件。在需要表達虛擬的事件即有別于現實發生的事件時也有相應的三種時態，已然的虛擬、正然的虛擬、將然的虛擬。

（一）已然的虛擬

已然的虛擬是與過去已發生的事態相悖的主觀愿望的表達，這類句子所敘述的事情都是主觀上希望（過去）發生而事實上未發生的。其中包括肯定句假設和否定句假設。肯定句假設是假設過去發生而實際并未發生，否定句假設是假設過去從未發生而實際情況已經發生。絳縣方言中表示與過去事實相反的虛擬的標志詞是“些”。

1.用“些”來表示愿望、假設。例如：

（1）你兀個時候要是好好念書些，這個時候不就考上大學啦。

（2）他要有文化些，還用種地？

（3）我要是有錢些，早就買下房子啦！

（4）這櫻桃再長長些，就好吃啦！

（5）這雨要是早下幾天些，莊稼不就長好了。

（6）咱要是早走幾分鐘些，早就到啦！

（7）你乃會要是不和伢領導頂嘴些，伢也不會給你穿小鞋。

（8）你那天要是沒打伢些，伢今個能不理你。

從句中的位置看，例（1）至例（8）虛擬語氣詞“些”置于假設已然事情的分句末尾，表示假設過去發生此分句所敘述的情況，則會出現后一分句表述的結果。并且說話人在假設時常常帶有遺憾的語氣。例（1）至例（6）肯定假設句中，句中所談論的話題正是說話人與聽話人當下談論的，并且聽說雙方都假設的情況一樣且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時，后一分句可以省略，此時句子依然成立，這時“些”處于單句的末尾，遺憾的語氣比前兩句更強。

例（1）至例（8）均表示已然事情。其中例（1）至例（6）用于肯定假設，表示一種愿望，希望事情像分句中假設的那樣出現;例（7）、（8）用于否定假設，表示一種假設，假設事情不像分句中描述的那樣。否定假設中既可以用否定詞“不”或“不要”，也可以用否定詞“沒”或“沒有”。

句中的前置連詞可以是“要”，也可以是“要是”，二者在句中可有可無，意義不變，口語中一般不省略。

2.“嘮”“些”共現，置于分句末尾，來表示愿望、假設。例如：

（9）你兀個時候要是好好念書嘮些，這個時候不就考上大學啦！

（10）他要有文化嘮些，還用種地。

（11）你乃會要是不和伢領導頂嘴嘮些，伢也不會給你穿小鞋。（不能成立）

“嘮”“些”置于前一分句末尾，共同表示對過去事情的假設。句中“嘮”讀輕聲，重音落在“些”上，說明此時還是由“些”承擔假設的功能，“嘮”只起到舒緩語氣的作用。“嘮”“些”二字連用不能出現在表否定的假設句中，只能用在表愿望的肯定假設句中。

（二）正然的虛擬

正然的虛擬是表示與現在的事實相反的虛擬，其所描述的事件也是現在沒有發生而主觀上希望發生的。正然的虛擬包括肯定句假設和否定句假設。與已然的虛擬所使用的標志詞不同，正然的虛擬要用前置連詞“要”或“要是”。

1.用“要”或“要是”，表達愿望、假設。例如：

（12）你兀腦子，要（要是）有這么聰明就好啦！

（13）你要（要是）跑著去，興許還能跟上。

（14）你要（要是）路上走快點，早早就到啦！

（15）你要（要是）光看電視不學習，成績多會才能跟上。

“要/要是”相當于“如果”，在絳縣方言中表假設或愿望。例（12）至例（15）中所描述的事件既不是過去的，也不是將來的，根據后一分句我們可以知道，事情正在發生或某一事態依然存在，是說話人對聽話人說話的這一時刻所表達的說話人的主觀愿望。其中例（12）至例（14）肯定假設，例（15）否定假設。

若去掉“要/要是”，句子依然成立，表達說話人急切感情，而加上“要/要是”則沒有這么強烈的感情。

2.前置連詞“要、要是”與“嘮”同時出現，表達愿望、假設。例如：

（16）你兀腦子，要（要是）有這么聰明嘮就好啦！

（17）你要（要是）跑著去嘮，興許還能跟上。

（18）你要（要是）光看電視不學習嘮，成績多會才能跟上。（不能成立）

在表達與現在的事實相反的虛擬句中，“嘮”可以與正然的虛擬的標志詞“要、要是”同時出現，置于前一分句的末尾，相當于語氣詞，沒有實在意義。與已然的虛擬句中“嘮”的作用一樣，表示語氣上的停頓。“要、要是”與“嘮”同時出現只限于表肯定的假設句中，表否定的假設句中二者則不能同現。

（三）將然的虛擬

將然態的語法意義是新事態將要出現，將然態包括兩個次范疇：客觀將然態和欲然態。客觀將然態表示客觀上將要出現的新事物，如“天快亮了”“快遲到了”。欲然態表示主觀預測或欲使其然的新事態，如“我要走了”。這里我們主要談論的是將然態中的欲然態。將然的虛擬是表達對將來要發生的事情的一種假設，這類句子所描述的事情是主觀預測將來可能發生或可能不發生的。絳縣方言中表達將然虛擬的標志詞是“嘮”或“等”。

1 用“嘮”置于分句末尾，表示假設、愿望。例如：

（19）天下倒嘮，你緊趕回來。

（20）這櫻桃太青，再長一長，紅嘮就好吃啦！

（21）你要有文化嘮，種地都比別人種的好。

（22）有啥需要幫忙的嘮，盡管給我打電話。

（23）走動嘮喚上我。

“嘮”相當于“假如、如果”，在絳縣方言中表示一種假設或愿望。例（19）至例（22）中，“嘮”置前一分句末尾，表示對于將來發生事情的假設。例（23）“動嘮”置于動詞后，如“買動嘮、走動嘮、鍛煉動嘮”等，表示將來的某一時刻，有“將來……的時候”之義。

2.用“等”引導假設的話題，表示愿望。例如：

（24）等你長大嘮，爸爸媽媽就能輕松點啦！

（25）等我看完嘮，咱再去玩。

（26）等有錢嘮，去城里買一套房子。

（27）等你做飯，頭發都白啦！

（28）等他給你還錢，你還是別想啦！

在表示將然的虛擬時，還可以用表示讓步假設的關聯詞語“等”，位于句首，表示一種愿望。例（24）至例（26）中，“等、嘮”同時出現，表示對將來的一種美好的愿望，句中的“嘮”可以省去，意義不變。例（27）、（28）中，單用“等”字，常常帶有一種諷刺的意味后面不能加“嘮”。

二、“嘮”在方言中的各種用法及其語法化

“語法化”通常是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換為無實在意義或表示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一種過程或現象，傳統語言學家也稱其為“實詞虛化”，就是一個語素的使用范圍逐步增加較虛的成分或演變為一個較虛的語素，或者從一個不太虛的語素變成一個更虛的語素。

“嘮”在絳縣方言中的使用情況很多，現根據“嘮”在方言中的不同用法及其差異分析“嘮”虛化過程。例如：

（29）明個嘮，貌你的衣服洗一下。

（30）在門有錢嘮，咱也去外國旅游一圈。

（31）你們嘮走著去，他都嘮騎車子去。

（32）文化人嘮都講究，老百姓嘮誰管哩！

例（29）中“嘮”字用在時間狀語后表示“將來……的時候”，表示時間，尚有實詞的意義;例（30）中“嘮”用在表達對將來要發生的事情的假設分句末尾，與假設連詞“在門”或“要是”共現，表達一種將然的虛擬;例（31）、（32）中，“嘮”字可以放在主語之后，起提頓的作用，這樣“嘮”字逐步變為話題標記。這種用法在絳縣方言中老一輩保存較為完整，年輕一輩說的較少或基本不說。

三、結語

絳縣方言中虛擬句的表達形式和時態主要有3種：1.用“些”或“嘮、些”共現表示與過去事實相反的虛擬;2.用“要、要是”或“要、要是與嘮”共現表示與現在事實相反的虛擬;3.用“嘮”或“等”表示對將來事實的虛擬。這些虛擬形式主要表達愿望和假設，主要用于陳述句中。

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和人們的使用習慣，表將然的虛擬的標記詞“嘮”在絳縣方言呈現出“時間名詞——假設語氣助詞——名詞話題標記”的虛化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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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榮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學文學院 0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