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篇中時間成分的管界范圍

摘 要：語篇中時間成分的管界可以分為成分管界、小句管界、句子管界和語篇管界，其中語篇管界還可分為段內管界和超段管界。確定時間成分管界的標準有三類：形式標準包括標點符號和段落章節邊界的出現;意義標準包括非包容關系時間成分的出現、時間成分本身的語義和所在的句法位置的限制;語用標準包括語篇類型的轉換、敘述者和轉述者視角的轉換。通過對語料的統計分析，各類時間成分的管界范圍大小傾向性排序為：名詞性時間成分/表時介詞結構>謂詞性結構>時間連詞/時間副詞。

關鍵詞：時間成分 ?管界 ?管界范圍

一、管界范圍的確定

本文所說的時間成分并不是詞類概念，而是語義概念，包括名詞性時間成分、時間副詞、表時間義的連詞以及表時間義的介詞結構、謂詞性結構和小句。在語義上，時間成分表達的是時間，包括時間位置、時間數量、時間順序和時間狀況，在形式上，時間成分不局限于詞，還包括短語和小句。時間成分可以連接句內成分，也可以連接不同句子、段落，甚至語篇中的語篇。

管界指某個管領詞語如動詞、各種修飾語所支配、修飾或統領的范圍（廖秋忠，1992）。廖秋忠（1992）、楊同用（2002）、胡培安（2006）對管界的分類和確定均有考察。從管界的位置看，管界可以分為直接管界和間接管界。如果相鄰兩個時間成分是包容關系，那么，前者的管界會自然延續到后者的管界之內。圖示如下：

時間成分1 ?→ 管界1 ?→ ?時間成分2 ?→ ?管界2

管界1是時間成分1的直接管界，管界2是時間成分1的間接管界。同時，管界2是時間成分2的直接管界。我們認為這類時間成分1的管界統計為它的直接管界與間接管界之和。例如：

（1）2008年9月，在華爾街工作8年的“金領”肖東感到了嚴冬的凜冽。9月15日至26日，短短11天的時間，近200年來逐漸形成的華爾街金融版圖，遭遇了“地毯式”的巨變，有著158年歷史的雷曼兄弟公司轟然倒下，美林集團易主，美國最大的儲蓄銀行在為避免破產苦尋買主。①

例（1）中，“2008年9月”是“在華爾街工作8年的‘金領肖東感到了嚴冬的凜冽”的直接管界。“9月15日至26日”的管界為后面五個小句直至段落結束。“9月15日至26日”包含在“2008年9月”時間范圍內，因此，“9月15日至26日”管界也是“2008年9月”的間接管界。

管界邊界的確定有三種標準：一是形式標準，二是意義標準，三是語用標準。形式標準包括標點符號的出現、段落章節邊界的出現;意義標準包括非包容關系時間成分的出現、時間成分的意義限制、動詞的意義限制，語用標準包括語篇類型轉換、視角轉換等。

（一）形式標準

1.標點符號的出現

很多時間成分的管界中止于本句結束時。其標志就是標點符號（句號、問號或逗號等）的出現。例如：

（2）這部經典音樂劇被引入后，先是引起爭議，繼而廣受好評。

“先”的管界中止于所在小句的逗號處;“繼而”的管界終止于所在小句的句號處。“被引入后”的管界終止于整個句子的句號處。

2.段落章節邊界的出現

段落章節的邊界通常標志著時間成分的管界結束。例如：

（3）今年，各地都在落實《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河北的任務很重，年內要壓掉1500萬噸粗鋼、1000萬噸水泥、1500萬噸煤，1800萬噸標準重量箱平板玻璃，省政府將任務層層分解，與各市簽訂了目標責任書。

例（3）中第一段的“今年”的管界結束于本段結束處。

（二）意義標準

1.非包容關系時間成分的出現

另外一個時間成分的出現就標志著前一個時間成分管界的中止，同一個時間成分的再現也標志著前一個時間成分管界的中止。在這里，作為管界中止標志的后一個時間成分不能包含在前一個時間成分所表示的時間范圍之內。相對義的時間詞出現也意味著管界的中止。例如：

（4）之前，他一直猶豫究竟該在老家參加新農保，還是在務工地參加職工養老保險。選擇前者，他覺得年老后未必回鄉務農;選擇后者，他又擔心自己畢竟是農村戶口，在務工地繳的養老保險不知能不能在年老后轉回去。現在，陳軍打定了主意：“上半年就和單位協商，參加職工養老，60歲后也和城里人一樣按月領養老金。”

例（4）中的“現在”出現后，“之前”的管界中止。

2.時間成分的意義限制

有的時間成分的語義限制了其管界范圍，如表瞬時的時間副詞，其管界很難延伸到下一個句子，往往所在小句的邊界就是管界中止的標志。例如：

（5）抬頭往上，突然發現，上面還有小的畫作，以神鳥為主的飛天高掛在屋頂，成為一道仰視才能看得見的風景。

上例中，由于“突然”的語義為瞬時時間副詞，其管界到“發現”即中止，無法延伸到下一句。

3.時間成分的句法位置限制

有些時間成分充當短語層狀語或者定語，不是直接修飾和限制句子的謂語中心語，與句子的謂語沒有直接的語義聯系，而是修飾和限制主語、賓語、定語、狀語或其他成分中的動詞。這樣的時間成分的管界只能局限于它所修飾的結構之內。例如：

（6）“如果沒有及時準確的預警信息，沒有安排巡邏排查，后果不堪設想！”談起去年7月1日那場瓢潑一樣的罕見暴雨，邢臺市寧晉縣紀昌莊鄉西和睦村村支書顏曉民，為106位老鄉感到慶幸。

（7）為了應對大范圍的污染天氣，環境保護部派出12路督查組，每天發布地方督查結果。透過每天發布的督查通報，我們不難看到督查組的工作：“飛行”檢查涉氣的重點行業企業，檢查工地道路揚塵，沿途觀察燒荒的情況，看看各地淘汰落后產能是否到位。

例（6）中的“去年7月1日”作定語修飾“暴雨”，“去年7月1日那場瓢潑一樣的罕見暴雨”作“談起”的賓語，“去年7月1日”的管界終止于賓語范圍內，不能延伸到小句外。例（7）中有兩個“每天”，第一個“每天”的管界為小句內。而第二個“每天”作短語層狀語修飾“發布”，“每天發布的”作定語“修飾督查通報”，這個“每天”的管界為“發布”。

（三）語用標準

1.語篇類型轉換

通常是在敘事語篇轉為其它類型語篇的時候，管界中止。例如：

（8）在與大家交流時，他說自己任內要保證做到四條：一是有使命感，把教育擺在重要位置;二是有熱情，對教育有特殊情感;三是有意志，不懼怕任何困難;四是有信任，準備隨時向教育界專家學者請教。應該說，溫家寶做到了這四條。在教育上，他既仰望星空，為中國教育探索著方向，也腳踏實地，為中國教育做了一系列實事。

例（8）中，“在與大家交流時”的管界為“應該說”之前，“應該說”標志著評論性文字的開始，也標志著“在與大家交流時”管界的中止。

2.視角轉換

按照視角不同，可以區分出角色敘述語篇和敘述者敘述語篇，含有引語的轉指語篇是最典型的語篇中的語篇，這些引語是角色由直接敘述轉為轉述人的視角轉換的標記（邢欣，2007）。我們認為這類轉指語篇將語篇分為不同的語義層面，時間成分的管界無法跨越不同的語義層面，所以造成管界的中止。例如：

（9）“制定種植規劃時，我們第一個考慮的數據就是氣象數據。”在石家莊平山縣葫蘆峪農業科技示范區，園區負責人劉海濤對記者說。

（10）據《洛杉磯時報》2013年12月2日報道，洛杉磯消防局在錄用工作人員以及日常工作場所中，存在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現象。

例（9）中“制定種植規劃時”為引語內容，其管界終止于引語的邊界。例（10）中“2013年12月2日”管界為“報道”，管界內為敘述者視角，“報道”之后為轉述人視角。

對于管界的確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語感。廖秋忠（1992）做了一次管界確定的調查，但是看法完全一致的例子只占少數。因此，我們對于時間成分管界的判斷也難免具有主觀性。但是作為一種研究方法，仍然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具有傾向性的結果。

二、時間成分的管界范圍

結合廖秋忠（1992）、楊同用（2002）、胡培安（2006）觀點和語篇的結構層次，我們將管界范圍分為4種類型：成分管界、小句管界、句子管界和語篇管界。其中語篇管界分為段內管界和超段管界。

如果時間成分與被修飾的成分一同作句子成分，那么這個時間成分的管領范圍在這個句法成分之內，就是成分管界。如果時間成分的管領范圍在一個小句之內，就是小句管界。管領范圍在一個句子之內的叫做句子管界，超出句子的是語篇管界。語篇管界分兩種，管領范圍在一個段落之內的是段內管界，超出段落的是超段管界。

根據以上所述管界范圍的定義和確定管界范圍的方法，我們統計了《人民日報》語料②，得出時間成分在管界范圍上的差異：時間成分管界為小句的情況最為普遍，所占比例高達47%，管界為句子的情況次之，為29%，而管界為成分、段內和超段的較少，各占10%、11%和3%。

總 成分管界 小句管界 句子管界 段內管界 超段管界

853 86 398 251 95 23

100% 10% 47% 29% 11% 3%

（一）成分管界

通過對語料的分析，我們發現成分管界的時間成分主要有名詞性成分（77%）、時間副詞（13%）、表時介詞結構（10%），沒有連詞和謂詞性結構。例如：

（11）商場、超市里播放的《恭喜發財》等中文歌曲，給連日來陰雨綿綿的雅加達增添了一絲喜氣。

（12）小時候，外公經常談論他對付日本轟炸機攻擊的經驗，也談到了他與飛虎隊飛行員之間的親密友誼。

（13）對于當天安保、衛生、停車等問題的處理，他們更要費盡心思，做好意外情況的處理預案。

例（11）中“連日來”管界的范圍為“陰雨綿綿”，管界僅為其修飾的成分，屬于成分管界。（12）副詞“經常”的管界范圍只到“談論”，也是成分管界。例（13）中“當天”管界其后的“安保、衛生、停車等問題”，與被修飾成分一同作“問題”的定語，“當天”的管界是成分管界。

（二）小句管界

如果時間成分的管領范圍在一個小句之內，就是小句管界。根據對現有語料的分析，可以看到，管界范圍為小句的時間成分中，名詞性時間成分（47%）、表時介詞結構（31%）、時間副詞（17%）、連詞（3%）和謂詞性結構（2%）都有出現。例如：

（14）北京地壇廟會始于1985年，到2014年已舉辦29屆，每年都吸引上百萬游客參與。

（15）近年來云南滇池流域水環境改善、昆明市民保護紅嘴鷗意識增強，今年來昆明的紅嘴鷗數量超過3.9萬只，創歷史新高。

例（14）中名詞性時間成分“每年”的管界范圍只是后面的小句。例（15）中“近年來”的管界范圍為其所在的小句，被“今年來”中止。這里確定管界類型的標準是看該時間成分的管界是否跨越小句，超出小句的為句子管界。在本文對語料的統計中，對于一個小句形成的單句，由于未超出本小句范圍，仍然確定為小句管界。

（三）句子管界

管領范圍超出小句范圍，管界為一個句子或者多個小句的叫作句子管界。管界范圍為句子的時間成分中，名詞性時間成分（60%）、表時介詞結構（33%）、時間副詞（2%）、連詞（3%）和謂詞性結構（2%）都有出現。例如：

（16）50多年來，孫茂芳先后贍養了18位孤殘老人，與11位殘疾人結為兄妹關系，還從家庭助困金中拿出46萬多元資助38位失學兒童和特困家庭。

（17）它總是伴隨著繁紛的雪花，光鮮地來到人間，來到我們的生活和生活的希望里。

例（16）中“50多年來”管領整個句子，屬于句子管界。例（17）中“總是”的管界范圍也是整個句子，而不僅僅是其所在的小句，因為小句之間并未發生時間的轉換，“總是”的管界在小句之間沒有被阻礙。

（四）段內管界

管界范圍超出句子的是語篇管界，其中，管領范圍在一個段落之內的是段內管界。通過統計分析，管界范圍為段內的有名詞性時間成分（58%）、表時介詞結構（33%）、時間副詞（1%）、連詞（3%）和謂詞性結構（5%）。例如：

（18）晚上7點50分，顏曉民等村干部冒雨巡邏到村南磚窯時發現，洪水已逐漸聚集到窯場周圍，但窯場內居住的106名職工及家屬毫無察覺。村干部立即組織大家緊急轉移，所有人剛跑到安全地帶，大水洶涌而至，5分鐘便淹沒了整個窯場。

（19）在他任內，國家出臺了農民工等流動就業人口子女上學以流入地為主的政策，保證他們能夠在全日制公辦學校免費接受義務教育。同時出臺了相關政策，加強農村寄宿制學校的建設和管理，加快特殊教育學校建設。

（18）表示時間的名詞性成分“晚上7點50分”不僅管領自身所在的句子，而且還管領之后的句子。兩句話所敘述的內容都發生在“晚上7點50分”這個時間。例（19）中連詞“同時”不僅管轄其所在的句子，而且管轄前面一個句子，“同時”在這里屬于雙向管轄（胡培安，2006）。

（五）超段管界

管界范圍超出段落的是超段管界。我們的語料中管界范圍為超段的例句共有23例，其中，名詞性成分19例，表時介詞結構有4例。與前4種情況不同，語料中沒有發現時間副詞、連詞和謂詞性結構管界為超段的情況。例如：

（20）遭遇“7.21”特大暴雨襲擊后，河北省領導意識到，氣象防災減災迫切需要剛性約束，樹立依法防御的理念，推進氣象防災減災法制化，是科學應對災害的重要保障。2012年8月1日，省政府制定發布了《河北省暴雨災害防御辦法》，這是國內第一部專門針對暴雨災害防御的政府規章。

沒過幾天，在應對臺風“達維”的過程中，這一規章就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例（20）介詞結構“遭遇‘7.21特大暴雨襲擊后”管界范圍包括2個段落。第二段句首雖然有“沒過幾天”，但是它并沒有超出“遭遇‘7.21特大暴雨襲擊后”的時間范圍，仍然受后者管領。

綜上，各類時間成分的管界范圍差異如下：

成分管界 小句管界 句子管界 段內管界 超段管界

名詞性成分 + + + + +

表時介詞結構 + + + + +

時間副詞 + + + + -

連詞時間成分 - + + + -

謂詞性結構 - + + + -

可以看出，名詞性時間成分和表時介詞結構的管界范圍更廣，可以管界一個以上段落。而在管界范圍為段內、句子、小句、成分的4類情況中，名詞性成分和介詞結構的數量也遠遠超過了時間副詞和連詞。

謂詞性結構的管界分布于小句、句子和段內，具有銜接功能的18例謂詞性結構中，8個為小句管界、5個為句子管界、5個為段內管界，無成分管界和超段管界。

時間副詞和連詞時間成分的管界主要限于句內。語料中86個時間副詞中，11個為成分管界、68個為小句管界、6個為句子管界，其中僅有1例管領超過一個句子，說明時間副詞的管轄范圍一般局限在句子內部，以小句內部為最多。與副詞相比，使用連詞的用例雖然不多，只有21例，但是在管界范圍上與時間副詞是比較一致的，其中有10例小句管界、8例句子管界，3例為段內管界，無成分管界和超段管界。

根據以上分析，名詞性時間成分/表時介詞結構在管界范圍上往往大于時間連詞/時間副詞，各類時間成分的管界范圍大小傾向性排序為：

名詞性時間成分/表時介詞結構>謂詞性結構>時間連詞/時間副詞

注釋：

①本文語料均來源于《人民日報》2014年第一季度每月1日內容以

及北京大學語料庫。文中有的例句較長，為使時間成分更醒目， 使用下劃線作出標注。

②《人民日報》2014年1月1日、2月1日、3月1日，三天版面共128

個語篇（13萬字）。統計時排除了2014年3月1日刊登的《2013年美國的人權紀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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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教學[C]，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1.

[2]廖秋忠.廖秋忠文集[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2.

[3]胡培安.時間詞語的內部組構與表達功能研究[D].上海：華東師

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5.

[4]胡培安.語義層面與時間詞語的管界[J].修辭學習，2006，（2）.

[5]馬國彥.篇章的組塊——標記與管界[D].上海：復旦大學博士論

文，2010.

[6]楊同用.漢語篇章中的時間范疇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博士學

位論文，2002.

（高巖 ?北京 中國傳媒大學文法學部 10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