藹然可親 凜不可犯

魏春雷

啟功（1912-2005），字元白，也作元伯，滿族，北京人。1938年后任輔仁大學國文系講師，兼任故宮博物院專門委員，從事故宮文獻館審稿及文物鑒定工作。1952年后任北京師范大學副教授、教授，參與點校《清史稿》，注釋《紅樓夢》。曾任全國政協常務委員會委員、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中國書法家協會主席、西泠印社社長及九三學社顧問、中國佛教協會顧問、故宮博物院顧問、中國國家博物館顧問等。著有《啟功叢稿》《詩文聲律論稿》《漢語現象論叢》《啟功韻語》《啟功絮語》《啟功贅語》《論書絕句》《啟功書畫集》等多種。《啟功全集》（20卷）由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桂寒知自發，松老問誰栽”出自劉長卿《自道林寺西入石路至麓山寺過法崇禪師故居》：“山僧候谷口，石路拂莓苔。深入泉源去，遙從樹杪回。香隨青靄散，鐘過白云來。野雪空齋掩，山風古殿開。桂寒知自發，松老問誰栽。惆悵湘江水，何人更渡杯。”全詩多用對仗，工致中寓流動，不求工而自工，洵然大家手筆。“桂寒知自發，松老問誰栽”一聯慢條斯理，饒有情趣，啟功曾多次書寫。此作用行書，點畫來龍去脈交待明確，一如作楷，而筆法簡潔利落，點畫位置自然妥貼，自始至終從容不迫，可謂“翰不虛動，下必有由”。通篇氣息恬靜平和，而規矩諳熟、進退裕如，實有當仁不讓之勢，于文質彬彬中見風骨卓然，讓人不敢小覷。

啟功于書法極有見解，對沿襲日久的誤解誤傳多有匡正，如“所謂工夫，非時間久數量多之謂也。任筆為字，無理無趣。愈多愈久，謬習成痼。惟落筆總求在法度中，雖少必準。準中之熟，從心所欲，是為工夫之效”“每筆起止，軌道準確，如走熟路，雖舉步如飛，不憂蹉跌”“軌道準確，行筆時理直氣壯”“行書宜當楷書寫，其位置聚散始不失度;楷書宜當行書寫，其點劃顧盼始不呆板”，他的楷、行、草諸體一脈相承，堪稱其書論之絕佳注腳。

啟功題款極見性情，雖然常常就是那么幾個很常見的字，在他筆下總能生龍活虎，跳蕩多姿。這件也不例外，與正文端正的大字相映成趣，若輕輕放過，豈不可惜！

啟功書法以行書、楷書最擅勝場，也能草書，均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備受歡迎，不管是名山大川、古剎禪林，還是店招品牌、報頭刊名，其題字幾乎隨處可見。關于書法學習，啟功主張“宜臨古碑帖，而不宜但學時人”“尤勿看所學之人執筆揮灑。蓋心既好之，眼復觀之，于是自己一生，只能作此一名家之拾遺者”，但幾十年來以啟功書法為楷范者實在不少，正是“風氣囿人，不易轉也。一鄉一地一時一代，其書格必有等同處。故古人筆跡，為唐為宋為明為清，入目可辨，性分互別，亦不可強也”（啟功），而見賢思齊，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