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佐香
田野上,有一粒麥子被人們遺忘了,落在田埂上,像一只澆了水后丟在堤上的桶。
秋天繼續深入。在清寒的晨氣中,秋天的陽光抹在田野上,也抹在這一粒麥子上。它穿透土壤的黑暗,長出如針的小苗。來地里除草施肥的人們,自遠方踏步而來,這一株麥苗興奮地在微風中晃動著綠色的身子,似蝴蝶抖動金色的翅膀。然而,沒有人在走近它時停下來,甚至沒有閑暇望它一眼,因為田野里有大片大片的麥子在等待著他們。
本來它也應該生長在平整如磚的麥地呀!那兒有著它許許多多的兄妹,它們被調理得豐腴而肥碩。遠遠望去,它們宏大而又壯觀。它們手挽手一起生長,一起成熟,一起走進農家的糧倉,與那些農民一起體驗豐收的喜悅。田埂上只有它一株孤零零的麥子,一株長錯了地方的麥子。
盡管這株麥子非常纖弱,但它長得非常賣力。它比田地里任何一株麥子都活得用力;它不想放棄自己生長,向每一位從它身邊經過的人吶喊:“你們睜大眼睛瞧瞧,我不是一棵小草,我是麥子,我是一株麥子?。 钡牵瑳]有人理會它。
偶然的一天,有個人歇息時坐在身邊的田埂上,抽了一根煙,扔下煙蒂時瞅了它一眼,這時才突然記起來似的說:“噢,這兒還有一株麥子!”這時,麥子為有人看到并提起它而高興,它顯得異常興奮,甚至還有意地直了一下身子,以便能讓人看到它健康向上的樣子。它不愿意讓人笑話它,或者可憐它??墒悄侨酥涣粝铝艘恍熁?,拍了拍沾在褲子上的泥土,走了。
這一株麥子已徹底被人們遺忘,風吹,雨淋,日曬,它在孤獨寂寞和無助中艱難地生長。它必須生長,因為它是一粒落進泥土獲得生命的麥子。盡管它被人們忽略,但它依然摯愛著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們。
冬去春來,它終于開始抽穗,并且呈現出金黃的顏色。當一位農人收割了無數麥子后,發現了它,歡喜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割下這一株麥子,把它捧在手心,喃喃自語:“麥子,田埂上也能長出這么好的麥子,它承的是天惠呀!”
一顆明亮而智慧的種子,只要根植于泥土,它就能結出果實,正如這田埂上的一株麥子,它生長的是田埂上的精神。
(責編/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