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比較視野下的“中小學教師懲戒權”

李朝恒 張紅

本文對中外中小學教師懲戒權的發展進行了系統的比較研究，使用了比較法、文獻法、分析法的研究方法，主要研究歐美國家和亞洲國家教師懲戒權的發展概況，吸取國外學者關于教師懲戒權研究的經驗教訓，對比我國教師懲戒權的教育現狀以及國情的需要，取長補短，從比較中總結可供我國教師懲戒權發展學習的對策建議。

一、國外教師懲戒權的研究

關于國外教師懲戒權的研究，本文首先從歐美、亞洲不同地域進行分類，然后從不同國家對于教師懲戒權研究的深度進行描述比較。

（1）歐美國家的中小學教師懲戒權分析

1. 美國。美國作為教育大國，研究教師懲戒權的歷史相對豐富，在美國無論是公立學校還是私立學校，教師懲戒的現象都十分普遍。盡管如此，美國是一個法律至上、注重使用權利的國家，在教師懲戒中對學生權利的保護也做了深入的研究。為了保護學生的法律權利以及學生的身心健康，美國法律主要從兩個角度對公立中小學的教育進行了明確保護：首先是學生的實體權利，主要包括學生教育上的“財產利益”、“自由利益”以及學生的名譽利益；其次是對學生權利的程序保護，主要包括規范懲戒時實施正當程序的原則、適用范圍以及基本條件。①

美國對公立中小學的教師懲戒權權限分配也有一定的研究，主要將這種權利劃分為學校管理者和學區管理者的權利。學校管理者主要包括校長和教師，校長懲戒學生時有體罰、開除、短期停學以及禁止學生部分校內權利的權力，但是必須遵照法定程序對學生實施懲戒。教師擁有訓斥勸告學生、逐出教室、課后留校和分配學生勞動作業的權力，但是教師實施上述權力受到校長的制約，必須經過校長的批準。學區管理者對于學生有施以長期停學和強制轉學的懲戒，他們的權力直接受到上級法院的管理，并且不允許制定有模糊概念的法律法規，使用權限都有期限，在實施裁決前，必須聽取聽證會的意見，而且應綜合考慮學生的特征再做出裁決。以上研究充分顯示了美國教師懲戒權背后法律的作用，并且做到各項權力分流，避免了出現權力濫用的現象。

2. 英國。1989年英國政府通過法律手段明文規定禁止公立學校各種體罰學生的行為，其后在1991年英國政府又在私立學校試用該權利，隨后又將這一權利擴大到家庭教育中，禁止任何家長體罰學生。然而，僅僅禁止體罰是不夠準確的，這使得教師的權力受到限制，面對許多教學問題教師也無權管理。于是在2001年，英國40多所學校的教師以及部分家長聯合起來向國家高等法院提起申訴，集體要求恢復教師和家長體罰學生的權利。②在制定新法之前，教師一直在抱怨他們對不守規矩或有暴力傾向學生的干預權力非常有限，關于懲戒的規定不夠明晰。尤其是在管理失范學生時，教師的權力更加有限，導致學生“無法無天”，因此無論是教師還是家長都希望能夠出臺更加詳細明確的法律幫助他們來管教學生。

從禁止體罰到恢復懲戒再到出臺法律政策規范教師懲戒權，英國教師懲戒權的發展逐漸走上了一條文明之路。從英國教師懲戒權的嬗變過程中不難發現體罰、懲戒學生并不是最終目的，教育懲戒的最終目的是要讓學生不再犯錯，不再為所欲為，學會遵守社會規則，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3. 法國。法國根據學生的犯錯種類實施不同的懲戒方式。對于學習成績不合格的學生給予留級的處分；犯了嚴重的錯誤會被開除；如果是打架、遲到、曠課等較輕的錯誤則會被施以罰寫作業或補課的懲罰。

4. 德國。德國對于學生的教育管理有比較嚴格的法律規定，政府直接出臺了相應的管理措施。如果學生在學習期間不在學校或者故意逃學，在這種情況下，學生的家長需要繳納罰款，而且學生本人還要在社區服務一段時間。如果學生和家長不履行規定，法院還會給予更嚴厲的懲罰。

5. 西班牙。與上述國家不同的是，西班牙有禁止體罰的規定，但是這種規定并不被家長們接受。家長都認為適當的體罰是十分必要的，甚至支持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可以適當實行輕度的體罰，例如給孩子幾記耳光。

（二）亞洲國家的中小學教師懲戒權分析

1. 新加坡。1957 年，新加坡立法允許校長或其他被授權人擁有懲戒學生權利，因此各中小學普遍存在體罰學生的現象，教師用戒尺打學生屁股是最常見的體罰現象。例如，如果學生犯錯，教師可以鞭笞學生；學生如有像打架、罵粗、三次以上遲到或曠課等嚴重違紀行為，教師就會動用體罰來懲戒學生。在新加坡國民心里，不論學生犯了怎樣的錯誤，被施以一定的處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教師將學生擾亂課堂紀律的情形反映給監護人時，監護人往往會追問是否已經進行必要的懲戒，倘若沒有，這種懲戒將由家長在家庭執行。由此不難發現，民眾對懲戒認知達到了一個相當成熟的境地，他們已經完全把懲戒與無故體罰劃分清晰。

現今，新加坡已經為教師懲戒權明確立法，制定了處罰學生的《指導原則》。③該規定承認了相關的懲罰實施者，并規定在必須有見證人在場的情況下，教師才可以對男生進行手心和屁股的懲罰。

2. 韓國。2002年6月26日，韓國教育人力資源部公布了一項針對學校教育管理學生的方案， 名為《學校生活規定預示案》。該方案主要針對違反學校紀律的學生，該方案允許教師在法律規定范圍內對失范學生進行一定程度的體罰。同時該方案對教師的體罰權力進行了詳細規定，體現了一定的靈活性和人文性，限制了教師的“無度懲罰”。但是該方案自公布以來，仍然引起了教育界的一片爭論，各界人士對于是否允許教師體罰學生的行為仍然存在兩種不同的聲音。④

3. 泰國。在泰國教師擁有較高的地位，教師一度擁有懲戒學生的權利，2000年11月泰國政府正式取消了教師的懲戒權，令部分教師和家長感到失望，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不滿。在2002年1月一場有關教育改革的座談會上，泰國教育部長素威·坤吉滴表示由于教師懲戒權的取締，學生越來越放肆，教師由于沒有懲戒權利而無法正常管教學生，因此他建議恢復體罰學生的制度，此時距取消教師懲戒權的新政策實行還不到兩年時間。⑤在泰國，新任教育部長恢復體罰的政策在教育界掀起了一股熱浪，一場圍繞著是否體罰學生的爭論也由此展開。教育部長認為取締教師懲戒權帶來消極影響的言論引起了部分教育人士的激烈反駁，然而從教育大局出發以及從社會文化因素考量，不難看出教師懲戒權的恢復在泰國仍然是勢在必行。

二、國內教師懲戒權的相關研究

（一）我國教師懲戒權研究現狀總體分析

從縱向發展來看，關于教師懲戒權的研究在數量上呈逐年上漲的趨勢，20世紀80年代以前關于教師懲戒權方面的文獻資料相對較少，但是80年代以后，隨著經濟的發展，科學技術的進步，國家對教育引起關注與重視，關于教育類的研究越來越多。而國外關于教師懲戒權的研究更加豐富，早期的相關理論研究一直是國內學習的經驗。

從橫向發展來看，關于這兩方面的文獻資料呈現出研究面越來越廣泛，研究方法越來越多，研究內容越來越豐富的趨勢。例如，經過對文獻的梳理發現，關于教師懲戒權的資料一開始僅僅局限于借鑒外國的理論研究，慢慢發展到開始研究自己國家的現狀，而現在已經開始探討教師懲戒權的合法性以及其使用手段等。而在國外，關于教師懲戒權的研究則呈現出實證研究越來越多且越來越深入的特點。各國政府針對教師懲戒權，秉著更加人性化和靈活性的原則，開始制定相應的法律法規來保護和約束教師懲戒權的使用。

（二）我國教師懲戒權研究現狀具體分析

1. 教師懲戒權的概念界定。目前關于教師懲戒權還沒有統一的概念界定，只有部分學者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比較受到認可的觀點有：王輝教授認為教師懲戒權是教師基于其職業地位而擁有的一種強制性權力，⑥也有人認為它是促進教育行為規范的教育權力，⑦另外有不少人支持教師懲戒權是一種復合型的權利。比較各類研究可以發現，學者們在研究中都認為教師懲戒權是一種復合型權利，其使用目的是為了實現對學生的管理、教育和告誡學生而不是懲罰或體罰學生，是為了讓學生明白自己所犯的錯誤，而不是為了讓學生感到痛苦。本研究認為教師懲戒權是指當學生擾亂課內外活動秩序或者故意影響同學教師的正常教學活動時，教師對其進行適當懲戒教育的復合型權利。

2. 教師懲戒權存在的合理性。教師是否擁有懲戒權一直是一個飽受爭議的話題，隨著賞識教育的大力推崇，教育界對教師懲戒權的使用更是諱莫如深。然而多數學者支持教師擁有懲戒權，檀傳寶從法理的角度認可了教師應該擁有一定的懲戒權。⑧賀武華從教師的地位出發認為教師懲戒權的缺失造成教師威信漸弱以及工作地位下降。⑨從學生的成長階段來看，西南大學的王可認為在中小學階段學生的成長是一個從“自律”到“他律”的過程，需要教師的強制規范來對其進行矯正。⑩曹志民等從懲戒教育的重要性出發，認為應該在區分懲戒和體罰的基礎上，讓懲戒教育做到合情、合理、合法。{11}

從以上研究可以看出，支持教師存在懲戒權的學者都認為應該在立法層面規范懲戒權，在保障教師權益的同時也要維護學生的利益，做到“雙贏”，同時還要起到“教育”的作用。支持者大都認為懲戒教育的存在十分必要，從學生角度出發既是為了維護學生，也是為了教育學生，更是為了幫助學生成才。教師懲戒權的存在不僅僅是維護教師的合法權益，體現教師的地位，也是為了保障校園生活甚至社會治安。部分學者認為懲戒學生是教師的正當權利，有利于教師正常教學，放棄懲戒權意味著對學生的不負責任。

3. 教師懲戒權的使用方式。教師擁有懲戒權意味著教師可以懲戒學生，那么教師可以使用怎樣的方式來懲戒學生更是教育界關注的焦點。國內關于教師懲戒方式的研究主要是從懲戒的分類和方法入手。從分類來說，李潤洲從懲罰的性質、懲罰的起因、懲罰的實施以及懲罰的結果四個方面入手對懲罰進行了分類比較。他將懲罰細分為正當、不當懲罰；因學習或做錯事的懲罰；隨意、按約懲罰；抵罪性、報應性懲罰。{12}從方法來說，王蕊有比較全面細致的研究，她將教師的懲戒權分為口頭訓誡、罰站、點名批評、罰寫檢查、剝奪學生特權、增加作業、被帶離教室、阻止打架和告知家長這九種權利。{13}由此可見，學者都認為使用教師懲戒權的方式必須恰當，而且是要在考慮到學生身心利益的前提下來選擇教師懲戒權的使用方式。

4. 教師懲戒權的實施原則。關于懲戒原則，大多數學者認為其使用宗旨是在不傷害學生的前提下，教育學生改正錯誤的同時，使用靈活多樣的方式來懲戒教育學生。本文在總結分析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歸納總結為以下幾點原則：（1）教育性原則：教育性原則是懲戒教育的基本原則，教師實施懲戒權的目的就在于教育學生。（2）公平性原則：教師懲戒學生必須注意公平性原則，該原則是保證教師對待所有學生一視同仁的前提。（3）差異性原則：差異性原則指的是教師教育管理學生，必須考慮到學生的身心條件，即學生的身體狀況和心理承受能力。（4）靈活性原則：教師在懲戒學生，要注意懲戒權的靈活使用。該原則指的是在懲戒教育學生時教師要充分利用自己的智慧，對待不同性格、性別以及不同心理承受能力的學生時要靈活運用不同的懲戒方法。（5）時效性原則：該原則指的是一旦做出懲戒決定，就要及時實施。（6）適度性原則：該原則是指教師懲戒學生時必須注意使用正確適度的懲戒權，不能使用過量或過分的懲戒手段。

三、國內外比較的發現

通過對比國內外不同國家關于教師懲戒權的規定及使用，不難發現國外有不少值得我國完善教師懲戒權實施學習的地方。

（一）明確教師懲戒權的法律地位

教師懲戒權在立法層面的研究還存在許多不足，法律法規的制定實施在國內還是盲區，但是國內多數學者也認為教師應該擁有合理合法的懲戒權。然而，國內仍然停留在理論討論層面，并沒有在具體規定或章程上有所限制。我國既沒有法律承認教師懲戒權，也沒有出臺關于教師懲戒權的立法方案。因此，在某種時候，教師對于懲戒權的使用也是“諱莫如深”，甚至出現不敢懲罰學生的現象，也有的教師放大自己手中的懲戒權，對學生的規范過于苛刻，也有的出現傷害學生權益的現象。出于對學生健康成長的考慮，在今后的教育活動中應該給予教師懲戒權合理合法的地位。因此，在具體懲戒措施層面國內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二）確立嚴格的實施程序

關于教師懲戒權，首先亟待向國外汲取的一點經驗是：必須完善教師懲戒權的實施程序。教師懲戒權的實施程序應該包括：確立過失行為的環節；確定懲戒實施的環節；實施懲戒的環節；監督懲戒實施的環節；被懲戒者申訴的環節。在確立教師懲戒權的實施程序，必須做到細化操作規定，嚴格按照程序實施懲戒，其中尤其應該借鑒美國懲戒教育中及時懲戒的規定。確立懲戒程序也能夠讓教師懲戒權的實施做到有理有據，明確的實施程序既能夠幫助教師正確實施懲戒，也能夠幫助學生保障自身利益不受侵犯。

（三）完善監督體系

確立完善的監督體系是合理實施教師懲戒權的保障。部分家長反對使用教師懲戒權的原因就是擔心沒有合理的監督，導致學生的身心健康受到威脅。對教師懲戒權的實施過程進行監督既是為了保障學生的身心權益，同時也能夠監督教師行使權力。合理的監督也是民主的體現，能夠讓大家對教師懲戒權的實施做到放心、信賴，也是保障教師懲戒權順利實施的有效途徑。

（四）完善申訴制度

《教育法》第42條規定學生的申訴權利是受教育者的基本權利之一，同時申訴權也是保護受教育者身心權益的重要保障。但是在我國教學活動管理過程中，學生的這一權利卻并沒有被很好地運用。首先是因為沒有明確接受學生申訴的部門，其次沒有專門處理該項權利的工作人員，并且對于該項權利的處罰方式、申訴期限、申訴條件等等也沒有明確的規定。因此，完善受教育者的申訴權也是目前亟需解決的一項問題，完成在立法上對申訴制度加以細化，規范其工作制度，使其有更強的操作性這一任務迫在眉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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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王蕊.略論教師的懲戒權問題[J].當代教育論壇，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