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華
1
我常去這個地方,看書或者買書。看書是走馬觀花,一目十行。買書多半是雜志,或關(guān)于NBA渲染力滲透極深的畫報。NBA是我負笈來此之后才接觸到的新詞,和等同于籃球代名詞的風云人物邁克爾·喬丹,我常常光顧,不厭其煩。
有人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而我因一個名,喜歡一書屋,與書無關(guān)。
三味書屋不遠,出校門,拐過1996年的老師范門衛(wèi)室就是。
2
供我們十個人吃飯、睡覺、吹牛的地方有二十多平方米,唯有一扇窗。年輕讓我們不無二致地模仿著電視中的樣子排了座次。從此,“老”字后綴數(shù)字的稱呼便替換了真實名號晝夜橫行。
當然,僅僅限于兩點一線。
室外鄰窗是一棵泡桐樹,總是玉樹臨風地橫亙在我們與陽光和路燈之間。白天地面斑斑駁駁,夜晚室內(nèi)光怪陸離。三年的時光,都留在了一葉之隔的縫隙中。
歲月嬗變,物換星移。不曾想昔日臥榻之所競超凡脫俗,成了翰墨飄香之地。
文以達吾心,畫以適吾意。我突然想起了揭牌那天,從西邊那面前身為黑板的墻壁上走下來的東坡詩句。
3
黃昏。落日的余暉透過逸夫樓西邊三樓第二格的窗臺,拐著彎親吻著她的臉。她捧閱一本書渾然不覺。她或許不知道,人面桃花有多漂亮。
我靠在椅子上讀了她很久,直到夕陽西下。
4
清晨,鳥鳴啾啾。我靠在樹下,聽著早起的鳥兒在歌唱。早起的蟲兒被鳥吃,但是,某個時間,我不得不扛著掃帚,呼朋引伴,圍著樹林,圍著花壇,圍著實驗室,裝扮校園進門處靠近東邊的某一角。雙周一次。
于是,這塊地盤總是以一塵不染的姿態(tài)輕而易舉地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白天或晚上。我篤行花開春暖,一葉知秋。直到一片樹葉悄悄地滑落到腳下。
落英繽紛。有時在春天。
5
小伙子不時抬頭拋一句“多少”,在摁下我們報出的數(shù)字后,一聲不吭地將半勺、一勺、兩勺或是總和的飯量遞過來。他的窗前,等候買飯的隊伍總是不斷地更新壯大。
我們的理由簡單實惠,等額的飯票,他給出的分量最飽和。所以,櫥窗里面,他總是率先掏空飯桶的人。
他旁邊的那個中年男子總是無人問津地掛著一副無可奈何的嘴臉守著門庭冷落的窗口,等額的飯票,他送出的分量差之千里。好景不長,幾星期后,小伙子不辭而別。
有次,我在某小區(qū)撞見了那副讓歲月蒼老了的舊臉龐,守著油炸的早點攤。生意清淡,顧客寥寥。一瞬間,十余年前的厭惡不知為何不請自來,莫名地襲擊了一個在我生命里幾乎再也不會出現(xiàn)任何交集的人。
其實我們一直陌路。
6
九月的陽光依舊熾熱,汗滴順著面頰,像條蚯蚓連招呼都不打就鉆進了脖子里。
五天,十天。從黎明起步。我們盼望著下雨,或者云層抱著太陽也好。如此,我們就不會在長28米,寬15米的水泥地面來來回回留下“一二一”的印跡。那個早上,教官送了我們一份禮物:繞著操場擁抱五圈。一圈長300米。至此,我才明白,遲到300秒,拉開的卻是1500米的距離。
半個月后,教官走了。我們贈送了一艘揚帆正起的竹制船。時間的河流沖刷著記憶。如今不知停泊何處。
7
這是靠近路口的一家酒館。
我們在畢業(yè)那年修煉成了老主顧,吃完飯可以直接抹嘴徑自走人——秋后結(jié)賬——這是老主顧所享受的至高待遇。
杯里乾坤大,壺中歲月長。離開的前夕,在紛繁雜亂的情緒感染下,酒館實至名歸。那還是個有月光的晚上。出了門,便是東連翠柏、西接長江的九華路。
路不長,但我們走了難忘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