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孔
我珍藏著一張普通的五十元紙幣,每當看到它,我就會想起我的母親,想起五十元錢的故事。
2009年前后,房價像脫韁的野馬,一片瘋漲。我不顧父親的反對,向父母借了幾萬塊錢,又東拼西湊,勉強夠了首付,在城里按揭了一套房子。
房貸開始后,我每月微薄的T資除了還貸,基本上沒有剩余,生活捉襟見肘,時常找親戚朋友接濟。終于到了有一天,我窘迫到沒錢吃飯的地步了。我一籌莫展,又想到了老家的父母。
由于經濟拮據,參加工作后,我很少回家。到家后看到父母因為勞累而日漸消瘦和蒼老,我鼻子發酸,怎么也開不了口提錢的事。直到第二天早上離家時,我硬著頭皮對父親說:“爸,能不能借我點錢用,我沒錢吃飯了。”父親正吃著飯,看了我一眼:“你買房的時候,我給你拿了幾萬,現在哪里還有什么錢,我們當農民的不像你上班,一年到頭種出來的莊稼也值不了幾個錢。”我站著沒動,知道父親雖然滿口抱怨,但也總不能看著兒子沒錢吃飯不管吧。父親放下碗,進了里屋,出來時手里拿著一千元錢:“這是剛賣了豬的錢,你全部拿去吧。”說完,又端起碗吃飯。我接過錢,感到從未有過的沉重,想想父母的不易,有種想哭的感覺,讓我霎時競不知道說什么好,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只低著頭對父親說了聲“爸,我走了”,便出了門。
母親送我出門,走到路口,拉住我,從包里掏出五十元錢對我說:“把這錢拿著坐車。”我推辭不要。母親說:“拿著吧,我知道你買了房子,沒錢用,我沒本事掙錢,也幫不了你多少。”我仍然推辭,母親臉上露出生氣的樣子。“你拿去用吧,不要嫌少,這是我農閑時扯藥草賣的錢,留著準備買雙鞋的,你先拿去,我在家再慢慢掙。”我看了一眼母親腳上的鞋,已經破爛得不能再穿了。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當著母親的面流下來。接過錢,說了聲“媽,我走了,你注意身體”,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母親在背后叮囑:“在外照顧好自己,把飯吃夠,好好地工作。”我邊走邊應聲答應著,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不敢轉過頭去,怕母親看到我流淚。
走了一陣,估計母親看不到我了,停下來掏出那張還散發著體溫的五十元錢,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五角錢一斤的干藥草,要整整一百斤,那一百斤藥草要母親頂著烈日走多少路?流多少汗?花多少時間才能扯出來?五十元錢,又能為母親買多少雙便宜的鞋?而母親卻把自己辛苦攢下的“私房錢”給了我,語氣里還充滿了白責,自己卻連一雙便宜的鞋子都舍不得買……
我沒有用母親給我的那五十元錢坐車,盡管后來一段時間我的生活一直很艱難,也始終沒舍得用那五十元錢。又過了幾年,我結了婚,慢慢地走出了生活的困境。但我總會想起母親那五十元錢,想起那份溫暖樸實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