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
摘 要:金春洙被韓國文壇譽為“花”的詩人,本文將以他的《花》為文本,立足于詩歌創作的社會背景及其受存在主義的影響。以存在主義的角度,以花為意象,分析語言命名實現的存在意義,以及自我與他人的相互存在關系,表現了詩人在現實的不安和苦惱中,渴望通過對存在意義的探求,達到理想世界的美好憧憬。
關鍵詞:金春洙 《花》 存在主義 語言命名 互為存在 金春洙是一位以“花”為題材寫詩的多產詩人,他的多篇詩歌被編入韓國中小學教材中,其中《花》,更為韓國民眾廣為傳誦,并多次出現在《秘密花園》《繼承者們》等深受中國觀眾喜愛的韓劇臺詞中,而逐漸進入中國人的視野里。“花”這一意象在詩歌作品中出現,通常作為美好的形象,飽受贊美的象征而被廣大讀者所熟悉。大部分的讀者,把這首詩理解為表達愛人之間美好感情的詩歌。實際上,金春洙的這首《花》,是以“花”為意象闡述其前后存在意義,探求自我與他人存在關系的哲學性詩歌。
一、詩人早期詩歌與存在主義
(一)詩歌創作社會背景
《花》創作于20世紀50年代,是朝鮮半島經歷巨大轉變和考驗的時代。歷時三年的朝鮮戰爭不僅使朝鮮半島成為荒涼的土地,而且也在韓國人民的心上烙下了深深的傷痕。而戰后對于恢復經濟的舉措,并沒有因為美國的經濟援助而成功。只是少數依附官權的新興財閥獲利,廣大的國民仍然處于貧窮、饑寒交迫的狀態。這樣的經濟危機下,政治危機也慢慢抬頭。李承晚政權用暴力統治來維持國家機器的運轉,如此的專制政治使得期待民主政治的韓國國民很失望。在這種極端不合理的社會環境下人們的文化傳統和價值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悲觀主義情緒像瘟疫一樣在整個社會蔓延。文壇上,很多知識分子開始崇尚西化的思維方式和存在主義思想。
(二)早期詩歌與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是20世紀西方文化中曾經煊赫一時的名詞。從內容上說,存在主義是由許多觀點不盡相同的思想家所匯合成的某種思想傾向。一般認為,海德格爾和雅斯貝爾斯是存在主義的先驅,但是里克爾卻被稱為存在主義的詩性先驅,影響著海德格爾和薩特等存在主義大師。金春洙(1922—2004)在1939年,中學畢業之前,輟學到日本東京。也就是在這一年,金春洙第一次接觸里爾克的詩作,開始接受里爾克以及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思想的影響。作者曾在自己的作品《里爾克和我的詩》開篇中寫道:“也許正是里爾克的詩歌,讓我對詩歌有了啟迪,開始了詩歌創作。”詩人認為,存在著的詩歌,就是里爾克所運用的那些“陽光,花朵,暴雪,翅膀,綻放的靈魂”等意象來描寫的。詩人的《花》這一以“花”為意象闡述其出現前后的存在意義的詩歌,某種程度上講,跟里爾克的存在主義思想的影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金春洙從戰前的詩歌創作開始關注傳統的抒情和存在的觀念性探索。他的第一部詩集《云和玫瑰》中的作品就是此類傾向的詩歌。戰后他更是完全脫離抒情傾向,主張詩歌應該摒棄意識形態、歷史與現實,開拓了“無意義”詩歌的新天地。因此,他的詩歌并沒有出現傳統詩歌具備的感情表達,而是蘊含著觀念性,富有哲學深意。金春洙的早期詩歌創作中,一直在尋求“這個宇宙中所有生物的存在、生活,以及消亡的意義是什么”這一問題的答案。也就是說,詩人一直在探求著存在的意義性。這種努力在詩集《花的素描》中達到最佳境界。而本文要論述的《花》一詩堪稱是其代表作。
二、花的“不在”與“存在”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20世紀50年代的韓國正處于嚴峻的政治、經濟危機之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對現實的悲觀意識蔓延開來。一部分詩人受西方存在主義思想的影響,批判傳統詩歌的情感表達,主張詩歌應該摒棄歷史和社會現實,在詩文中探尋世間萬物的存在、消亡的意義。金春洙的這首《花》中,在風中搖擺的對象(花),由于人類的語言行為而帶有了一定的意義,成為了獨立的存在。這也體現了事物和語言間的關系,表現了所有的事物都是通過語言而得以存在的認識論的世界。
在我呼喚她的名字之前
她不過是
一種肢體的態勢
當我呼喚她的名字時
她來到我身旁
成了一朵花
海德格爾曾說過,“語言是存在之家”。看到某種事物的前提條件,是讓它暴露在陽光之下,讓它自然而然顯露出本來面目。而使得黑暗中隱遁的事物顯露出來的正是語言。
詩的第一、二節,運用對比的手法,通過呼喚事物名字的“語言性”命名行為,展現了事物(花)從“不在”到“存在”的狀態。第一節詩文中的“她(花)”在命名之前,只不過是一個肢體的態勢。呈現了一種尚未被語言賦予名字的事物狀態,即存在之前的“不在”狀態。直到第二節,“當我呼喚她的名字時”,“她”才來到我的身邊“成為一朵花”。“她”才作為一個獨立的存在,具有特殊的意義。我們可以從詩文中探求到事物“花”與語言之間的關系。通過呼喚事物名字的“語言性”命名行為,來使事物的存在顯現出來。在這里,呼喚她的名字正是因為“她”還沒有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因此,詩中的我為了尋找她而 “呼喚她的名字”。于是,賦予了她“花”這一存在意義。呼喚名字這一行為正是通過語言把黑暗中隱遁的事物顯露出來的最好寫照。
三、“我”與“她”的互為存在關系
存在主義,與其說是一種哲學思想,不如說是一種倫理思想,它探討人自身、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在薩特看來,人的存在不是通過概念或某種知識的理論以抽象的方式被把握的,而是通過存在—他人,在與存在—他人不期而至的相遇中自我揭示和自我把握的。可以說,若沒有他人的存在,也就體現不出人的存在價值和意義,因此人與人總是以某種關系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戰后韓國社會遭到重創,人們的價值觀和文化傳統遇到了巨大危機。在現實中找不到自我存在價值和希望的詩人,在詩文中透露了自己內心對自我存在的探求,通過與他人的呼喚名字,互相找到對方存在的愿望和對理想世界的美好憧憬。
就像我呼喚她的名字
有誰能否叫出我的
符合我的色彩與芬芳的名字
我也要走向她
變成她的一朵花
我們都想變成
某種東西
我對于你,你對于我
成為一個不能忘懷的含義。
第三節中,“我也要走向她,變成她的一朵花”, 表達了 “我”內心的愿望。即,渴望有人像呼喚花的名字一樣也可以呼喚我的名字,使我成為他人心中的存在者。這也表現出了不想獨自存在的強烈感情,體現出了通過他人,展現“我”存在價值的渴求。而這里的“符合我的色彩與芬芳的名字”,則展現了 “我”的存在的獨特性,從另一層面表達了詩中的“我”對自我存在的美好憧憬,希望也可以和“花”一樣,具有獨特的存在意義。
最后一節以“想變成”這一動詞語尾,強調了“我”和“你”成為對方有意義的存在的內心渴求。“含義(
四、小結
所有的存在主義者都認為,對于人來說,“存在先于本質”。薩特對此有很好的闡釋,他認為,首先有人,人碰上自己,然后按照自己的意志而造成他自身。總之,人是一種自我設計、自我選擇、自己規定自己、自己造成自己的存在物。“懦夫是自己造成懦夫,英雄是自己造成英雄”。在詩人眼中,“花”是世界上存在的事物中最完整、最絕對的存在。詩人把“花”哲學化,把她比喻為一種生命的極致,絕對的真理,也是詩人一直追尋的所在。詩文借助“我”這一命名行為,展現了人作為存在的主動性,想從戰后現實的不安、苦惱中解脫的自我選擇和自我救贖,以實現自己價值,找到自我存在的本質的過程。同時,通過詩中的自我與他人的關系建立,表達了想為不能被忘懷的,成為有意義的存在的美好愿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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