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航空租賃公司飛機融資業務考察

石斌 李心愉

[摘要] 我國民航市場已成為全球最具潛力的飛機租賃市場，航空租賃業迎來重要發展機遇。本文在分析我國代表性金融租賃公司開展飛機融資業務的現狀及面臨問題的基礎上，從管理層調整金融監管辦法、航空租賃業推動飛機融資領域配套發展、金融租賃公司加強自身能力建設三個層面提出了若干政策建議。

[關鍵詞] 金融租賃公司 飛機融資 飛機經營租賃

[中圖分類號] F83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6623（2015）04-0082-04

[作者簡介] 石斌（1979 — ），遼寧北票人，深圳市城市交通協會秘書處副主任，經濟師，工程師，研究方向：公司金融實務；李心愉（1954 — ），山西翼城人，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公司金融理論與實務。

隨著國內航空租賃業的發展壯大，具備較強實力的中國金融租賃公司正加快發展飛機經營租賃模式，以較低的資金成本購買飛機，通過將飛機租賃給航空運營企業，在租賃期內賺取利差，租約到期后通過二次租賃或出售飛機殘值以回收采購成本和獲得長期穩定利潤。飛機經營租賃涉及自主訂單采購、飛機融資安排、租賃資產管理和風險管理等一系列專業化運營環節，融資業務能力已成為影響我國金融租賃公司能否成功開展飛機經營租賃業務、實現專業化發展和“走出去”戰略的關鍵。

一、我國金融租賃公司飛機融資業務發展現狀

目前，我國金融租賃公司飛機融資渠道較為單一，主要依賴國內政策性銀行和商業銀行貸款，境外融資渠道開拓不足，融資成本較國際同行偏高，融資結構不盡合理。自2011年起，以中銀租賃、工銀租賃、國銀租賃為代表的一批金融租賃公司大力開展境外飛機融資業務，目前其境外融資比例已大大超過境內融資比例。

1. 中銀航空租賃

中銀航空租賃作為總部位于新加坡的境外航空租賃公司，其融資能力領先于境內航空租賃企業。2008年以前其資金來源中主要由三部分組成：10%為資本金，70%為商業銀行貸款，20%是美國和歐洲提供的出口信貸。全球金融危機期間，受市場流動性收緊影響轉向母行支持，中銀集團內部貸款上升至60%；2011年開始，陸續償還總行優惠貸款，再次回到資本市場融資，發行多支無擔保債券募集項目資金。中銀航空租賃正加速向資本市場融資轉向，中長期融資成本在2.875%～5.5%區間，資金成本與國際同行基本相當。

2. 工銀租賃

2014年5月，工銀租賃在與印尼鷹航飛機租賃協議中的首架飛機獲得美國進出口銀行全額擔保，成為境內金融租賃公司首次使用美國進出口銀行擔保貸款案例，大幅降低了飛機租賃的融資成本。同時，工銀租賃也獲得OECD關于航空領域借款人信用評級的最高信用等級（一級），為今后開展同類融資、獲得更具競爭力的融資成本打下基礎。

3. 國銀租賃

國銀租賃目前已與境內外50余家銀行及金融機構就飛機融資業務開展了合作。主要合作銀行網絡覆蓋全球。現有機隊中80%飛機已完成美元融資，其中境外融資金額超過60%，近三年美元貸款及美元債的綜合成本在2.60%～5.90%區間。隨著國銀租賃在2014年底獲得國際三大評級機構投資級評級，未來國銀租賃將有能力獲得更具有競爭力的融資成本。

4. 中飛租

中飛租是目前唯一公開上市的航空租賃企業，2014年報顯示飛機融資主要來自銀行貸款，貸款利率成本在2.5%～6.7%區間，平均成本為4.8%。在其擁有的44架飛機中，37架飛機由銀行長期貸款，其總體融資成本略高于中銀航空租賃。44架飛機中僅12架飛機屬于浮動利率融資（未作利率對沖安排），利率風險可控。

二、我國金融租賃公司飛機融資業務面臨的問題

一是過度監管造成境外融資困難。為穩定貨幣政策、嚴防熱錢大量流入，我國政府對外債融資規模、融資程序等方面進行了嚴格管理，國內金融租賃公司直接開展外債融資的難度較大。國家發改委、人民銀行和外管局作為外債管理的主要部門，在實際管理中存在交叉，對諸如融資規模和余額管理等操作問題解釋不一致。客觀上限制了金融租賃公司的融資結構安排和境外融資能力，也影響了航空租賃企業在國際資本市場探索低成本融資渠道、創新交易結構、優化融資期限結構等方面的主觀能動性。

二是飛機融資相關專業支持較差。飛機經營租賃中的飛機融資業務，涉及航空、金融、國際貿易、公司財務、稅務、保險、風險控制等多個專業領域，需要航空業咨詢顧問、稅務顧問、法律顧問、投資銀行、保險事務機構、信用評級機構等在內的大量專業咨詢機構支持，需要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的深度融合。相比較國際先進航空租賃公司，我國金融租賃公司從事飛機融資業務起步較晚。與歐美發達地區的飛機租賃市場相比，整體專業支持體系尚有較大差距。

三是融資渠道過于依賴國內銀行貸款，導致融資成本偏高。目前國內金融租賃公司的飛機融資業務大多依賴國內銀行貸款，尤其是國內政策性銀行（如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的飛機項目貸款，缺乏多元化融資體系，導致綜合融資成本偏高，期限結構不甚合理。

四是缺乏國際信用評級，難以開展境外融資。目前除中銀航空租賃、工銀租賃、國銀租賃三家獲得國際評級機構投資級評級外，其余企業受自身綜合實力的限制尚無法獲得投資級評級。嚴重制約境外銀行融資和資本市場融資渠道的拓展，也間接造成融資期限配套能力不足，缺乏對流動資金風險的有效管理。

五是資本市場融資尚未大量開展應用。《巴塞爾協議Ⅲ》對全球銀行業實施了更加嚴格的政策監管及資本金要求，銀行資金成本的明顯上升間接推動了飛機融資在資本市場的發展。目前資本市場中，飛機資產證券化（AABS）、增強型設備信托債券（EETC）、Ex-Im/ECA擔保債券（Guaranteed bonds）和無擔保債券因其在融資成本、融資期限、資金池廣泛以及規避銀行監管等方面的優勢，被國際先進航空租賃公司大量用于飛機融資。但我國航空租賃企業受自身能力不足和政策局限等影響，尚未大量開展應用。

三、建 議

（一）調整金融監管辦法

新版《金融租賃公司管理辦法》（2014）明確經銀監會批準，國內金融租賃公司的融資（部分或全部本外幣）可包括資本金、向金融機構借款、同業拆借、境外借款、發行金融債券、資產證券化共六類渠道。建議在確保適度、有效的金融監管下，銀監會對金融租賃公司各項金融類業務分級監管，視情況將部分行政審批事項轉為報備事項。發改委和外管局通過設立境外融資額度按照公司實繳資本金一定比例聯系管理的機制，放寬對金融租賃公司的外匯管制力度，給予其較大的外匯貸款額度和支付權限。人民銀行和銀監會通過規定金融租賃公司在建立準備金制度（在準確分類基礎上及時足額計提資產減值損失準備）和完善風險抵御機制的基礎上，簡化金融租賃企業融資業務報備程序。人民銀行、外管局和發改委對外債融資管理定期進行跨部門聯合會審，對于一些不明確的操作問題及時磋商協調，形成補充解釋并下發執行，為企業排憂解難。

（二）推動飛機融資領域和保稅區結構配套發展

結合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加快飛機租賃業務發展的意見》（2013），優先選擇在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天津東疆保稅港區和深圳前海灣保稅港區開展飛機融資業務的配套試點工作。通過不斷發揮、培育和集中區域內的政策功能優勢、法律環境優勢、產業規模優勢、專業支持配套優勢，進一步完善飛機融資業務的保稅區結構，鼓勵離岸SPV融資結構創新，大力支持國內金融租賃企業提升飛機融資業務能力。

同時，積極推動管理層擴充國內債券市場規模，加大資產證券化試點力度，尤其是試點信貸資產證券化和租賃資產證券化的“事后備案+負面清單”監管模式，推動金融產品創新和多元化發展。

（三）加強金融租賃公司自身能力建設

我國金融租賃公司因自身在技術能力、結構化融資、風險控制等方面因素制約，大部分仍依賴融資性租賃模式，經營租賃業務正處起步階段。然而，發展飛機經營租賃涉及飛機自主訂單采購、融資結構安排、租賃資產管理、銷售和售后服務以及風險控制等一系列環節，客觀上要求金融租賃公司必須加強自身能力建設，積極憑借自身專業的融資能力取得市場優勢及附加價值，在經濟周期中抓住有利時間窗口進行逆周期操作，打破外資航空租賃公司長期壟斷國內飛機經營租賃市場的格局。

1. 組建專業化航空租賃業務子公司

目前，國際先進航空租賃公司幾乎全部采取專業子公司獨立運作的經營管理模式，擁有覆蓋全球并且穩定的平臺網絡和客戶資源，具備專業化的融資團隊和涉及融資安排、資產管理、信用評級和風險管控等方面的豐富經驗與資源。而目前我國航空租賃企業大多是兼顧飛機、船舶、工程機械、基礎設施及交通設備租賃等混業經營模式的金融租賃公司，僅有中銀航空租賃和中飛租是航空專業化經營模式。組建專業化航空租賃業務子公司，加強飛機融資領域的專業化探索和項目實踐是目前國內金融租賃公司打造核心競爭力、追趕全球行業領先企業、突破現有發展瓶頸、提升國際信用評級、加速向飛機經營租賃業務轉型發展的有效捷徑。

2. 加快推進內含金融功能的海外飛機租賃平臺建設

面對發展機遇，我國金融租賃公司需在全球范圍加快建設內含金融功能的飛機租賃平臺，重點考慮：具有稅務優勢的愛爾蘭、香港、新加坡，飛機制造商總部所在地西雅圖和圖盧茲，以及全球金融中心如紐約、新加波、東京等地。充分發揮金融服務平臺在飛機融資、市場開發、資產管理等方面得天獨厚的優勢，完整建立覆蓋全球客戶、金融機構、投資者和飛機制造商的網絡平臺。

3. 加強信用積累、提升國際信用評級

獲得國際信用評級機構的投資級評級，是我國金融租賃公司能否成功拓展海外融資渠道、取得較低融資成本的關鍵。因此，必須持續加強內部管理、控制經營風險、提升盈利及償債能力，提升國際信用評級。

4. 打造專業化融資團隊

為滿足發展經營租賃中飛機融資業務對于橫跨航空、金融、國際貿易等專業領域復合型人才的強烈需求，人才必須作為企業的第一資源。一方面應加大飛機租賃領域人才的培養和引進力度，重點加強金融工程專業的人才儲備，積極應對未來資本市場的機遇和挑戰。另一方面要定期組織融資團隊參加全球行業研討，加強與國內外金融機構、航空租賃公司、航空公司和飛機制造商的溝通交流，加強對資本市場和租賃市場的動態跟進；積極引進外部智力資源，借鑒其在員工專業能力培訓、業務風險防控和飛機全壽命周期管理等專業優勢。

5. 提升信息化管理水平

面對龐大的資產管理、資金管理和市場管理要求，金融租賃公司必須借助信息化管理工具，通過使用更有效、更安全可靠的資產管理及租賃管理系統，建立健全覆蓋旗下所有飛機及核心備件的全生命周期管理體系。

6. 加強融資風險管理

一是市場流動性風險。在對自主訂單采購項目作配套長期融資時，應最大限度避免因融資期限錯配而導致的流動性風險。通過多渠道、多元化組合融資，保持合作銀行中長期授信，保證在項目期內能夠持續獲得所需配套資金支持。同時，建立流動性風險事件預警機制，針對目前美國QE可能逐步退出導致美元流動性收緊的情況，開展對流動性風險的壓力測試。二是融資結構風險。在開展飛機融資業務時，應對融資結構風險進行謹慎評估，尤其是合理安排債務到期時間和提前預警航空租賃企業的稅務返還風險。在整體項目期內聘請包括稅務、保險、資產評估、會計師/律師事務所在內的專業咨詢機構，定期評價融資國政策環境及其融資結構風險。三是利率風險。航空租賃公司需要合理制定利率風險管理目標、設置專業風險管理部門、完善利率風險內控機制和利率風險計量評價體系、加強利率走勢預測及金融衍生工具研究能力，避免由市場利率波動引發的不可預見風險。

7. 完善融資結構安排

一是合理選擇固定＼浮動利率。飛機融資一般為美元融資，其報價由LIBOR+息差（Margin）兩部分構成。LIBOR代表銀行間資金拆借成本，而Margin的大小綜合體現了借款人（銀行、ECAs或機構投資者）對還款人信用評級、綜合財務實力、有無擔保以及抵押資產質量等風險因素的考量。

航空租賃企業借入的初始美元資金一般為浮動利率計價，企業可根據自身需要選擇將浮動利率在市場上做利率互換（Interest rate swap）轉成固定利率，從而在長期內以一個固定利率水平支付利息，鎖定利率風險。通常在預期美元市場利率處于歷史低位并即將進入上升通道時，選擇將浮動利率掉期為固定利率；在預期美元市場利率處于歷史高位并即將進入下降通道時，選擇將固定利率轉換為浮動利率。

二是尋求最佳融資結構。開展飛機融資業務時，往往面對降低融資成本與控制融資風險的兩難選擇。在當前市場條件下，應采取“境外融資為主、境內融資為輔”的融資策略，結合內含報酬率（IRR）、債務期限結構、擔保要求及附加條件等因素綜合選擇以銀行信用貸款、飛機資產抵押貸款、出口信貸擔保貸款以及資本市場發行境外債券等多元化融資，尋求最佳融資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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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Aircraft Financing Business of Chinese Aviation Leasing Companies

Shi Bin， Li Xinyu

（Shenzhen Urban Transportation Association， Guangdong Shenzhen 518036； School of Economic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Abstract： China is the aviation leasing market with the most growth potential， as a result of which， the leasing companies in China face significant opportunities. The article， based on the analysis on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of aviation financing as well as the five main problems of several representative Chinese leasing companies who are developing operating leasing business， gives three suggestions of easing excessive financial regulatory barriers from the governmental management， promoting development of aviation financing related fields and improving comprehensive capacity of the companies， and provides some reference for further development for aviation financing business.

Key words： financial leasing company， aircraft financing， aircraft operating leas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