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民營銀行面臨的挑戰和應對之策

馬曼　阮文婧 湯學敏

[摘 要]截至2015年6月，首批民營銀行試點的5家銀行全部拿到通行證，第二批試點銀行也即將開始運營。民營銀行的出現有助于增強銀行金融機構的競爭力和完善我國金融市場。分析了國家政策層面對于民營銀行的支持，探討了目前民營銀行發展的優勢以及所面臨的外部和內部挑戰，從政府和民營銀行自身角度提出相關政策意見。

[關鍵詞]民營銀行；挑戰；利率市場化

[DOI]10.13939/j.cnki.zgsc.2015.34.047

1 民營銀行發展歷程

21世紀初學者對民營銀行的含義、定位、籌建等問題進行了激烈的討論，然而，支持民營銀行建立的國家政策卻很少。近幾年來國家對民間資本辦銀行等的支持力度加大。2007年10月黨的十七大指出：“推進金融體制改革發展各類金融市場形成多種所有制和多種經營形式的結構合理，功能完善高效安全的現代金融體系。”2010年5月出臺的“新36條”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入金融服務領域，其中第18條規定：“鼓勵民間資本發起或參與設立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村資金互助社等金融機構，放寬村鎮銀行或社區銀行中法人銀行最低出資比例的限制。”2012年11月召開的十八大明確指出，“健全促進宏觀經濟穩定、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現代金融體系，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穩步推進利率和匯率市場化改革，逐步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加快民營金融機構的發展。”2013年6月國務院發布《關于金融支持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指導意見》中提出，“嘗試由民間資本發起設立自擔風險的民營銀行、金融租賃公司和消費金融公司等金融機構”。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完善金融市場體系，擴大金融業對內對外開放，在加強監管前提下，允許具備條件的民間資本依法發起設立中小型銀行等金融機構”，為民營銀行的設立正式打開了閘門。2014年3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表示，要“推動具備條件的民間資本依法發起設立中小型銀行等金融機構，成熟一家，批準一家，不設限額”。民營銀行的發展迎來重大政策突破。民營銀行的發展不僅有政策優勢，而且我國中小企業的迅速發展以及面臨的“融資難”問題也為民營銀行的發展提供了現實基礎。

2 民營銀行發展的優勢和劣勢

民營銀行是對我國現有金融體制的重要補充，在金融體系中起到“鯰魚效應”，活躍了金融市場。但是民營銀行在關聯交易、公司治理等方面也存在不足。

2.1 民營銀行發展的優勢

第一，民營銀行從成立起就產權結構明晰。和城商行與地方政府有千絲萬縷關系不同，民營銀行由于其資金幾乎來自于民營企業，自一成立起就股權結構清晰。從目前批準的5家民營銀行來看，微眾銀行、網商銀行和華瑞銀行的主發起股東持股均為30%，金城銀行的主發起股東持股為20%，民商銀行的主發起股東持股為29%。5家銀行中的3家單一發起人持股比例突破目前政策監管的中小商業銀行單一發起人持股比例原則上不超過20%的上限。這樣能鼓勵發起人承擔剩余風險和持續經營，保護民間資本的積極性。另外，5家銀行股東人數在6～16人，股權沒有過分分散，又能避免單一股東一股獨大，防止內部人控制，使股東能有效地參與銀行的日常經營管理。

第二，民營銀行往往依托于互聯網，而互聯網金融是以后的發展趨勢。如果民營銀行能夠跟互聯網企業結合，或者是互聯網企業本身就辦銀行，如依靠騰訊的微眾銀行和依靠阿里巴巴的網商銀行，可以通過互聯網來延伸民營銀行的經營范圍，通過互聯網金融不斷地創新。新浪財經對“阿里籌建民營銀行獲批”進行網絡調查，針對“阿里系民營銀行將試水網絡銀行模式，你怎么看？”這一問題，74%的調查者認為“網絡銀行是未來發展趨勢”，12%的調查者認為“沒有實體店，感覺不踏實”；針對“你會把錢存在民營銀行嗎？”這一問題，67%的調查者認為“會，收益可能更高”，15%的調查者認為“不會，有風險”[ZW（]新浪財經對網商銀行的調查，http：//survey.finance.sina.com.cn/result/103398.html.[ZW）]。從調查數據來看，七成的網民看好互聯網金融，互聯網金融的崛起為民營銀行的發展提供廣闊空間。

第三，民營銀行經營模式新穎，多采用線上經營，有利于降低成本。在目前四大國有銀行和城商行占主導地位的金融格局下，民營銀行如果采用傳統的依靠物理網點的經營方式顯然沒有競爭優勢，而線上經營為民營銀行的發展提供了機遇。首先，互聯網經濟發展迅速且潛力大，為民營銀行的線上經營提供了可能。根據麥肯錫報告，2013年我國互聯網經濟占GDP比重為4.4%，達到全球領先國家的水平；2013年至2025年，互聯網將有可能在我國GDP增長總量中貢獻7%～22%[ZW（]2014年中國網民數量達6.32億人，http：//sh.people.com.cn/n—0725/c176737-21772166.html.[ZW）]。其次，民營銀行可以充分利用其互聯網平臺，整合客戶資源。微眾銀行和網商銀行擁有大量的企業和個人客戶資源，可以充分利用這種優勢向個人客戶銷售零售產品，如微眾銀行的首款產品“微粒貸”通過QQ錢包向用戶發放小額信用貸款。最后，線上經營有利于降低成本。對銀行來說對小微企業貸款的成本構成中利息成本較難控制，因此貸款成本中的非利息成本成為銀行管控的對象，線上經營可以有效地減少非利息成本。如阿里小貸利用大數據平臺降低貸款成本，可以日處理10000筆左右的貸款業務，其標準化的信貸標準正逐漸成熟，單筆信貸的成本只有2.3元，而傳統銀行的單筆信貸成本在2000元左右[1]。

第四，民營銀行在貸款利率和貸款擔保上有優勢。國有商業銀行對小微企業貸款要求高、周期長、要求抵押物等，小微企業很難從國有商業銀行貸到款，往往從貸款利率較高的小貸公司、地下錢莊等渠道籌款。目前銀行貸款的基準利率是5.35%，小貸公司貸款利率不超過基準利率的4倍，但實際上小貸公司的利率往往超過4倍的紅線[ZW（]央行計劃取消對小額貸款公司貸款利率上限規定，http：//www.cs.com.cnxwzx03/201002/t20100225_2349677.htm.[ZW）]。而民營銀行發放的貸款利率遠遠低于小貸公司，2015年年初微眾銀行向一位卡車司機發放的3.5萬元貸款，貸款利率為7.5%，2015年3月開業的民商銀行向一家民營企業發放一筆30萬元的貸款，貸款利率為6.96%，兩家銀行貸款利率只分別比貸款基準利率高40%和30%。

2.2 民營銀行發展的劣勢

第一，民營銀行將面臨利率市場化后激烈的競爭。現在我國利率市場化進程到了最為關鍵的階段，在這個背景下成立的民營銀行或許壓力更大，很難再享受到之前較為穩定的息差，而將會直接承受風險。大中型銀行稍微抬高存款利率，便會吸納大量資本，小銀行就只能以高利率攬客，這就給小銀行帶來成本壓力。以臺灣民營銀行為例，1989年臺灣取消對銀行存貸款利率的管制規定，中小銀行為保證存款市場占有率，主動采取價格手段與大行“分庭抗禮”，資金成本特別是1年期以上的定期存款利率較高，而大行憑借規模、網點等優勢，存款利率保持相對穩健[2]。在多次調高存款利率后，中小行與大行的利率差別越來越大，中小行的資金成本也越來越大，抗風險能力弱化，逐步陷入虧損。

第二，民營銀行和大企業關系密切，容易產生關聯交易。處于壟斷地位的銀行業利潤非常高，2015年一季度，最賺錢上市公司的前十席位均被商業銀行占據，銀行業的暴利吸引眾多實力雄厚的民營企業競相開辦銀行。從目前批準的5家銀行來看，每家銀行其背后都有大企業的支持，如騰訊、阿里巴巴、復星集團、均瑤集團、萬向集團等。民營銀行和大企業緊密的關系一方面有助于民營銀行抵御風險、增強實力，但是也容易產生過度的關聯交易，銀行向大企業違規發放貸款和提供擔保。如2014年山東恒豐銀行的小股東（占該行總股7.54%）通過持股對恒豐銀行施加影響催生內部關聯交易，使恒生銀行為該股東40億元的違規表外業務進行了剛性墊付。臺灣銀行開放民營之后，一個最重要的挑戰是銀行與部分大企業乃至于派系之間可能有不當的過度勾結，倘若銀行的主要負責人，在經營銀行時未重視其應有的經營理念，而以其相關財團為主要考量，便會影響銀行經營的健全性，淪為財團的附屬單位[3]。

第三，民營銀行在貸款上容易逆向選擇，發生信用風險。民營銀行的服務對象主要是小微企業，而小微企業實力薄弱，財務制度不健全，缺乏足夠的抵押品，抵抗風險能力差，相對而言更容易出現信用問題。因此，在面向小微企業貸款時，銀行往往會提高貸款利率對沖風險，這樣容易導致不良申請人比例增加，并且利率越高越可能淘汰有其他資金來源的好企業而無法淘汰差企業。通常來說，正常合法經營的小微型企業主獲取高額利潤是非常困難的，而愿意承擔高額利息的借款人，更有可能從事爭議性非法性的暴利業務，從而增大了銀行的風險[4]。從我國商業銀行各種風險表現來看，信用風險的影響最為嚴重。不良貸款已經成為困擾商業銀行的重要問題，2014年我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為1.29%，創5年新高，2015年一季度，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上升為1.39%。在利率市場化進入尾聲，銀行間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信用風險是民營銀行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第四，民營銀行要防范在公司治理上出現問題。雖然民營銀行自出生之日起就股權結構明晰，為銀行的經營管理掃除了障礙，但管理制度和內部控制制度是否健全是民營銀行安全經營的重中之重。山東恒豐銀行違規為股東40億元進行剛性墊付并非孤例，是銀行借道同業業務規避監管、公司內部治理結構存在明顯漏洞等原因所致。高管的行為缺乏有力的約束，重大經營決策沒有通過董事會決議，銀行的利益由單一股東控制，缺少風險控制，沒有形成一個完全的市場化金融機構。另外，也要警惕民營銀行官僚治理結構，大陸民營銀行高管中6成來自“限薪令”下的國有金融企業，3成來自系統政府官員，官僚作風無疑會對民營銀行的運行效率產生不利的影響。

3 政策建議

民營銀行面臨的挑戰來自民營銀行外部及自身兩個方面。就外部挑戰而言，主要是政府及各市場主體建立、健全和完善有利于民營銀行健康發展的金融市場環境。就民營銀行自身而言，則要建立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健全和完善經營與管理制度體系、提高業務經營與管理水平。

第一，完善存款保險制度以緩解利率市場化給民營銀行帶來的風險。如果利率完全市場化，將會影響到銀行存貸款利差。2015年5月1日實施的存款保險制度有利于緩解利率市場化后為銀行帶來的風險，當銀行經營出現問題時，使用存款保險基金對存款人進行償付，不會引發金融市場恐慌。但是，存保制度也容易引發銀行的道德風險和儲戶的麻痹。存款保險制度的存在使得存款者風險意識下降，儲戶可能會不顧銀行的經營風險，將錢存到愿意支付最高存款利息的銀行。因此，我國應該建立合理的存款保險制度，既能減少利率市場化帶來的沖擊，也能減少銀行的道德風險。

第二，要逐漸完善監管體系，全方位多層次地對民營銀行進行監管。一是嚴格民營銀行市場準入監管。民間資本創辦銀行的積極性比較高，但是，由于銀行是高負債經營，很容易在信用上出問題，且銀行經營有很強的規模效應，如果銀行數量太多，會形成惡性競爭，這就需要限制銀行開辦的數量。二是對民營銀行進行監管創新。民營銀行在經營上和傳統的商業銀行不一樣，這就需要監管部門一方面要使用傳統商業銀行的監管方式，另一方面也要針對民營銀行的特質進行監管創新，建立適合民營銀行而又能防范風險的監管方法。三是建立民營銀行有效的退出機制。2014年3月，我國銀監會要求5家試點民營銀行設立“生前遺囑”，“生前遺囑”作為存款保險制度的補充，將進一步完善銀行退出機制，有效防范系統性風險。如果金融市場只進不出，很容易導致道德風險，使退出成本越來越高，甚至威脅金融體系穩定。

第三，民營銀行要有清晰的定位，找準細分市場。我國民營銀行還處于起步階段，在剛開始的時候實力相對弱小，在和現存的銀行競爭中要找準自己的定位。一是要盡量避免和四大行的優勢業務進行正面競爭，要重點開發四大行優勢不明顯的業務，進行與國有銀行在不同層次上的運作，增強二者的互補性。二是和城商行競爭中要充分發揮民營銀行機制靈活的優勢。當前我國的城商行幾乎全部都是由政府或政府下屬的企業控股，在經營體制上沒有民營銀行靈活。因此，沒有包袱的民營銀行可充分發揮靈活性、積極性。三是民營銀行要避免與小貸公司的惡性競爭。目前批準的5家民營銀行里除了天津金城銀行開展對公業務，其他四家都是定位小微企業，和小貸公司的市場定位幾乎一致。民營銀行在對小微企業的貸款上，避免和小貸公司的直接廝殺，而要在服務上、產品上進行創新。四是民營銀行在和網貸平臺的競爭中要挖掘細分市場。目前P2P的目標客戶基本限定在接受過本科以上學歷教育的群體，認為這個群體的人有相對較高的還款能力，這雖然有利于減少風險，但是也排除了大量潛在的客戶。根據我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第34次報告，截至2014年6月，大學本科以上人群所占的比例僅為10.7%，大專及以上人群占比下降0.3個百分點，我國網民繼續向低學歷人群擴散[ZW（]CNNIC第34次中國互聯網調查報告，http：//tech.sina.com.cn/i/2014-07-21/11269507842.shtml.[ZW）]。隨著低學歷網民的增多以及我國信用社會建設的推進，民營銀行可以考慮被P2P忽略的這部分人群，尤其是高中和大專學歷的網民，截至2014年6月這兩部分網民所占的比例高達67.2%，如果能合理利用這部分資源，將會帶來巨大收益。

第四，民營銀行要建立良好的法人治理結構，防止內部人控制和一股獨大。民營銀行成立最好的形式是現代企業制度下的公司制，實行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如果公司的法人治理結構不健全，信息不對稱，往往會出現“內部人控制”和“大股東侵占小股東權益”甚至是“一股獨大”等現象，從而使得民營銀行利潤最大化的目標難以實現。健全和完善的銀行法人治理結構，明確界定了股東大會、董事會、經營管理層與監事會的職權范圍和責任，形成以利益為動力、以責任為約束，相互促進、相互制衡，激勵機制和約束機制互動的自我調控、自我發展的良性循環。

參考文獻：

[1]何文茜.基于大數據平臺的互聯網小微企業貸款——以阿里小貸為例[J].現代經濟信息，2014（13）：358.

[2]牛播坤，周笑雯.民營銀行與金融民營化的經驗教訓——以我國臺灣地區為例[J].中國債券，2014（1）：39.

[3]熊繼洲.民營銀行——臺灣的實踐與內地的探索[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411-412.

[4]忻樺.“尤努斯模式”在印度實踐中的挑戰[J].知識經濟，2013（11）：86.

[5]于宗先.民營銀行：臺灣案例[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