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對英國紳士文化中的“讓”思考

巴述明

1883年，英國詩人霍普金斯曾自豪地說：“即便英格蘭民族不能給世界留下別的什么東西，單憑紳士這個概念，他們就足以造福人類了。”英國的紳士風度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隨著紳士的不斷流變和整合，紳士概念吸收和融合了英國上層和中層的價值觀念，并在英國下一層社會階梯上的人向更上一層看齊的氛圍中，成為英國國人共同遵守的價值觀念，影響英國社會的發展進程。

紳士文化是在各階級之間價值理想相互碰撞的情況下產生的，紳士作為這一文化的載體，其概念是在不斷變化的。摻雜了各階層某些價值觀念融和而成的一種全新的社會文化。

一、英國紳士的發展歷程

早期階段的紳士與血統和家世有必然的聯系，在14世紀初，只有年收入在20英鎊以上的1500人左右的地主，被稱作紳士。在15世紀，紳士主要指國王、王后、公、侯、伯、子、男等五爵。在16世紀，紳士也主要是指那些擁有土地的大地主，一般都有良好的社會地位，出身高貴、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受過良好的教育，并借由對土地的管理，向社會與政治權力核心靠攏。隨著英國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原有社會結構發生變動，血統和門第不再是必要條件，那些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通過各種渠道和依靠自身的努力也可以成為紳士。到19世紀時，“紳士”是那些舉止優雅、正直、勇敢，在當地有信譽和聲望，能公正地處理各方事務，有能力竭盡維護自己及他人榮譽并在榮譽受損時勇敢掉衛的人，總之，這時的紳士是那些行為像貴族那樣有威儀和氣勢，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社會價值，對他人慷慨和寬容的人。維多利亞時期是紳士這一概念變化的關鍵時期，國內資本主義經濟得到發展，隨著海外殖民擴張的進展，英國有了更多的殖民地，廉價的原材料和廣大的商品傾銷市場使英國的資本主義商品經濟飛速發展，社會階層發生變化，以資本主義工商業者為主的中等階級迅速崛起，在經濟上獲勝的他們，力求在政治和社會地位上改變現狀，也從實質上改變了紳士精神，出身與等級不再那么重要，精神內涵和日常行為使他們成為真正的紳士，奮斗精神成為紳士的一個因素，一個出身卑下的人靠自我奮斗也可以成為紳士，中等階級改變了原先貴族所創造的紳士形象，貴族的假發及裝扮變成了禮帽和燕尾服，從貴族城堡、宮殿變為別墅，吃的從貴族的奢華和講究排場變得講究經濟實惠。

二、紳士文化中“讓”的內涵

不要只看到英國紳士外在的彬彬有禮的禮儀禮節上的“讓”，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待財富的讓利態度以及服務公眾的道德上的“讓”的意識。謝爾本伯爵一世說：“您的學生來到這個世界一無所有，既無權力又無資格，關于他，我敢預言，他今后自己需求越少，他所有的就越多。我希望他養成需求不多的習慣，這不是為了要他積累財富，而是使他能更多的給予別人。” 塞繆爾.斯邁爾斯在他的《性格》一書中寫道：“紳士生來所受的教育就是，無論他擁有了世界上多少財富，都會感到自己必須與他人分享。未能以適當方式回報社會，他就不會心安理得地享用別人提供的飲食、衣服和服務。”紳士文化中的“讓”不僅是一種禮節上的謙讓，也是一種公德心和社會責任感的體現。

紳士文化中的“讓”遵循理性主義和妥協或者說是和平漸進主義。紳士在言行處事方面遵循理性原則，極少憑感情的一時沖動來看事情，所以紳士往往給人冷淡的感覺，以為不熱情，其實只是他們講究以冷靜的理智來處理事情。“英國是一個崇尚漸進主義的國家” 紳士除了冷靜地用理性來處理問題以外，還盡量采取溫和的政策以達成共識。各個階層采取相互妥協的方式，融合和綜合不同的階級意識和價值觀念，然后尋找一個雙方都接受的方式處理各種問題。

紳士文化中的“讓”體現出一種對立的妥協共存。一方面，英國帶有封建性質的君主和貴族得以保留，部分傳統思想如等級觀念、安于現狀的思想依然存在；另一方面，英國作為“日不落帝國”開啟了工業文明，以英國的資產階級為代表的英國工業文明孕育了追求競爭和先進現代科學技術的精神。妥協共存這樣的“讓”使英國成為一個崇尚進步和理性，同時又保留了傳統精神的現代化國家。以貴族精神為基礎的傳統文化和教育內容有一定的保留，（公學）而以中層階級為代表的新興的工業文化及其現代科學技術為主的教育內容也有所發展，傳統與現代文化與精神在沖突中走向妥協共融。

三、紳士文化中的“讓”與政治

英國的保守主義是一種穩重守成的力量。它并不一味頑固地反對進步，而是對變革的進程和方式持穩重態度。當現存制度尚能維持、仍可繼續時，它就堅定地守住陣地、不肯變革；但當已有的體制已決不能滿足現實的需要時，它就允許某種程度的變化，并在這個新的變化的基礎上把守新的陣地，變為反對新的變革的守成力量。”英國紳士在政治上講求“讓”，也就是采用妥協這種改良與和平漸進的方式來處理政事，這在他們過去和現代的政治生活中可以充分表現出來。

著名的《大憲章》最初就是因為貴族們不滿“失地王”約翰的無止征稅行為而奮起反抗、1215年貴族起兵占領倫敦，和英王談判，6月15日，在離溫莎城堡不遠的蘭尼米德，雙方達成協議，即《大憲章》。這份法律文件確認貴族、僧侶等人根據習慣法所享有的若干特權，并對王權作出相應的限制，如規定國王不得任意征稅或非法拘捕人民。這意味著專制王權受到一定程度的約束。此后的英王們都接受了《大憲章》的約束。最終由國王與貴族達成的妥協的結果。

妥協這一傳統同樣被英國資產階級所繼承，妥協成為英國民主政治的一大特色，政治上的妥協保證了英國政治發展過程的連續性和平穩性，政局上的和平為英國的資本主義發展提供了穩定的環境。“光榮革命”把英國建立成君主立憲制的國家，開創了國王和議會共存的資本主義制度。妥協也是英國工人階級處事的一大特色，19世紀中期以后，工人階級發起了很多運動，如自尊運動等等，這類運動不同于革命，往往放棄推翻現存制度的目標，只是想在現存制度中努力提高自已的社會地位，這也是一種妥協政治。例如2014年9月18日，大不列顛聯合王國發生了一件非同尋常的事：占選區總人口86%、近400萬蘇格蘭人對“蘇格蘭應該成為獨立的國家嗎？”這個問題進行了公投，最后以45%支持、55%反對，宣告蘇格蘭獨立以失敗告終。這個事件也妥協政治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