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潔
[摘 要]合同的附隨義務作為一個理論正式起源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德國民法判例與學說,誠實信用原則是附隨義務的法源基礎,其主旨是通過對當事人合意施加一定的限制以維公平,實現合同正義。我國在1999年通過的《合同法》中對附隨義務也作了相應的規定,體現了《合同法》對實質正義的追求。然而,經歷了一個多世紀的探索與發展,附隨義務的理論體系仍不成熟,很多問題理論界至今仍未達成共識,這使附隨義務在調整合同關系,平衡當事人間利益關系的功能受到較大限制。
[關鍵詞]合同;附隨義務;誠實信用原則
一、附隨義務的概念
附隨義務起源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德國民法判例與學說,然而,關于附隨義務的概念理論界至今也沒有一個一致的界定。德國學者認為,在合同中包含著一組旨在保護合同當事人權益的“義務網絡”,注意義務、保護義務等是其組成部分,而且這些義務產生于合同解釋的過程中,并附隨于諸如買賣合同中的交付貨物、支付價金等主義務,日本學者認為附隨義務是“對于合同目的的達成并非不可或缺的給付”,史尚寬先生認為附隨義務是“依誠實信用原則,債務人于契約及法律所定內容以外尚負有的義務”,林誠二先生認為 “凡依契約之性質或當事人之意思表示,不為給付對達成契約之目的無影響者”為附隨債務,韓世遠先生認為附隨義務是指“合同存續及履行過程中的通知、協助、保密等義務”,張俊浩教授認為附隨義務是“依誠實信用原則而發生的義務,是指依債的關系和發展情形所發生的義務,例如出賣人在標的物交付前所負的保管義務”,費安玲教授則認為附隨義務是指“依合同關系發展情形且根據誠實信用原則所產生的為保障債權人給付利益的實現之義務”,崔建遠教授認為附隨義務的“發生是以誠實信用原則為依據,隨著合同關系的發展逐漸發生的”。綜上可知,各學者對于附隨義務的概念有以下幾點共同點:(1)附隨義務的法源基礎是誠實信用原則;(2)附隨義務的不由當事人合意即當然的存在,而且附隨義務的內容也是不確定的,需要根據合同的內容并隨著合同關系的發展才能確定;(3)附隨義務的價值在于全面保護權利人的人身、財產利益,以實現公平和正義。
而學者對附隨義務概念有分歧的地方則在于附隨義務的范圍及與從給付義務的關系方面。學者對附隨義務是否包含先契約義務和后契約義務這一個問題上仍存在分歧,大多數學者支持附隨義務存在于合同締結、履行、消滅的全部過程中,也有一些學者認為附隨義務只在合同存續及履行過程中,合同締結及消滅過程中不存在附隨義務,筆者偏向于支持前一種觀點,因為附隨義務的功能在于保護權利人的人身、財產利益,那么就應該是在合同的各階段都應該發揮其功能,而且該義務的法理基礎誠實信用原則,這一原則也是貫穿于整個合同過程之中的,而不是僅在合同存續過程中存在,因此,筆者認為,附隨義務存續于合同的整個過程中,包括締結、履行以及消滅等階段。而關于附隨義務與從給付義務的關系,筆者認為這兩者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從給付義務需要當事人之間的合意并且在合同中可以確定的;而附隨義務則是脫離了當事人之間的合意而且是隨著合同關系的發展而確定的,以附隨義務的功能為標準,可以將附隨義務分為促進實現主給付義務,使債權人的給付利益獲得最大可能的滿足以及維護對方的人身或財產的利益兩種。雖然這兩種義務在具體實踐中可能會發生交叉,但對此加以區分是有必要的,而至于如何區分,則可以借鑒德國法,以可否獨立以訴請求履行為判斷標準來區分兩者,并可根據該義務是否以合意產生來判定。
二、我國《合同法》中關于附隨義務的規定
隨著社會經濟關系的不斷發展,附隨義務的內容也越來越繁多,我國在1999年通過的《合同法》中對附隨義務也作了相應的規定,主要為通知、協助及保密義務和一些其他的義務,如第42條規定的締約過失責任、第60條規定合同履行階段的義務、第92條規定后契約義務等等,都要求當事人應當遵循誠實信用原則,根據交易習慣履行通知、協助、保密等義務。但是,我國的法律對于附隨義務并沒有提出一個確定的定義,而是通過大量的法條規定將之一一列舉,這種方式的優點是有助于當事人以及司法者明確附隨義務的內容以及當事人,但是百密終是有一疏,這種列舉方式不可能將所有的附隨義務都包含在內,而且《合同法》對于附隨義務的規制范圍等問題也沒有明確的說明。因此,筆者認為《合同法》可以借鑒德國法的規定,在對附隨義務的定義規制范圍等問題做出抽象概括規定的前提下再進行一些具體的規定,這樣才能較為全面的對附隨義務進行規制,而且也便于司法人員對附隨義務的理解并據法裁判。
三、違反附隨義務的法律后果
我國《合同法》第107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措施等違約責任。這一規定中的“合同義務”并未說明僅指給付義務,因此,筆者認為,當事人若違反附隨義務也應適用本條的規定,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措施的責任。
但是,當事人一方違反附隨義務,另一方當事人能否據此要求解除合同呢?學理上大多持否定意見,如林誠二先生認為“證明契約解除權之發生,僅限于要素債務(如日本立例)之不履行,附隨債務不履行,并不得據以解除契約,損害賠償請求權予以救濟已足”。而在立法上,目前只有德國2002年修訂之后的民法典明確規定了違反附隨義務可以構成解除合同原因。我國《合同法》對附隨義務的不履行是否構成解除合同的原因這一問題并未作出明確說明,只在第94條規定“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債務或者有其他違約行為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的,另一方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條款中的“債務”并沒有限定在主要債務范圍內,而且筆者認為規定解除合同原因的《合同法》第94條的著眼點和關鍵在于不能實現“合同目的”,而不是“主要債務”,因此,筆者認為一旦附隨義務的不履行會致使合同的目的無法實現,另一方當事人也可以要求解除合同。
總之,我們還需要對附隨義務繼續進行探索研究,以盡早建立一個成熟完善的理論和法律體系,以實現附隨義務保障權利人人身財產利益,追求實質公平和正義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