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雨
【摘 要】 現代大學的起源要追溯到歐洲中世紀素有“大學之母”之稱的巴黎大學。而漢代太學的建立,是我國具有了比較完備形態的大學的開端和標志。二者在世界教育史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本文分析了二者在學生的來源、教師的聘任以及教學方法等方面的特點和異同,這對研究中西方思想仍有很豐富借鑒意義。
【關鍵詞】 巴黎大學;漢代太學;教學組織;比較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5)15-00-02
如果說歐洲的“十三世紀是大學的世紀”[1],那么巴黎大學一定是歐洲中世紀大學的代表,它地區性與國際性兼具的特點不僅為世界培養了眾多優秀的人才,而且為16世紀歐洲的文藝復興奠定了基礎。漢代太學,是漢朝政府興辦的大學,從嚴格的意義上說,它不僅是我國歷史上有文獻記載的正式大學,而且還是世界教育史上有確切文字記載的由統一的中央政府設立的第一所官立大學。[2]歐洲中世紀的巴黎大學和我國的漢代太學都受到了當時各自所處時代的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制約,與此同時,二者也憑借自身巨大的影響力對中外高等教育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通過辨析漢代太學與巴黎大學的學生、教師以及教學方法上的特點,有助于深化對中外大學的歷史起源與發展邏輯的認識,為當下在國際化背景下如何建設具有自身特點的現代大學提供有益的啟示與借鑒。
一、學生
(一)學生來源
13世紀至15世紀歐洲大學對入學學生不做國籍、社會地位、智力和語言的規定,而且沒有入學考試,甚至沒有固定的注冊時間或開學日期,大學對入學年齡也沒有限制[3]。中世紀的巴黎大學按照學生的出生地點大致分為了四個民族團:法蘭西、皮卡爾德、英格蘭和諾曼底,所以巴黎大學的學生來源是非常豐富的,不僅招收法國本地的學生,也錄入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因此當時的巴黎大學具有地區性和國際性的雙重特點。當然,對學生具有的水平方面也有一些規定,例如藝學院就要求必須掌握一般的閱讀、寫作以及理解學校教學所用的拉丁語。當時大學規定以拉丁語作為通用語言,使來自不同國家的學生都能聽懂教授們講課,并進行必要的思想、學術和情感交流。[4]
漢代太學學生的來源主要有二:一種是太常掌握著選舉權,由他們在京師和地方直接挑選;第二種是由下屬的郡國等地方進行選拔再呈送至中央。其中,由太常選拔的學生稱為正式生,這些學生享受朝廷的“津貼”,而由地方選送上來的學生則屬于非正式生,學費自理。他們對選拔學生的標準也規定的較為嚴格,學生不僅選太學生的標準以德、才為主,還重儀表。漢代太學的招生制度有兩點值得我們借鑒:一是學生沒有嚴格的年齡限制,上至弱冠的少年,下至知天命的老翁,一樣可以進入太學學習;二是對學生的身份也沒有過多的限定,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庶族子弟,均有深造的權利。
(二)考核制度
中世紀大學入學門檻不高,但是要順利畢業獲取學位卻不簡單。巴黎大學規定:在獲取學士學位前還必須參加一項考試——問答。問答分為兩步,第一道程序是考生與一位教師展開討論,然后參加來年的筆試是第二道程序。只有這項考試通過后才能參加“學士學位考試”,這還只是筆試,以此證明學生已掌握學校所規定的內容。除此之外,考生還要參加“面試”——講課,兩項通過后才能獲得學士學位。對于要獲得大學正式授課許可證和博士學位的申請人,需要提前發表一篇報告,6個月后在學院全體人員出席的情況下擔任試講,考試的合格與否決定了是否能獲得相應的學位。因此,中世紀大學的考試程序很嚴格,也受到學生的高度重視。
漢代太學十分重視考試并制定了嚴格的考核制度,通過考試的形式來督促學生努力學習。在西漢考試是一年舉辦一次,東漢則為兩年一次。學生在學完一經后方可參加考試,考試合格即可獲得相應的官職,或者可以選擇留在太學繼續學習,參加下一輪通二經的考試,以此類推,直至通過五經之后截止,并且一次沒有通過的還可以下次再考。當然,已經做官的太學學生也可以繼續參加考試,以此作為升官的依據。太學的考核方式一般采取“設科射策”的形式進行。“策”是教師所出的考題,“射”就比喻學生的答題如同射箭一樣命中重點,“科”是指教師用來設定等級的標準,一般分為上中下或者甲乙丙三等。簡而言之,“設科射策”的意思就是教師設定等級來評判學生的答題水平。由此可以推斷,漢代太學的考試有兩大作用:一是檢測學生的學業,再者為國家培養官員。
(三)畢業去向
中世紀大學的發展具有職業性的特點,法學院、醫學院、神學院的設置為社會培養了大量的專門人才。即使是藝學院的學生也具有極大的職業特征,可以使他們進入教會或者政府機關以及世俗單位工作,因為藝學院作為一種預科性質的學院,有些學生可能讀完后不能繼續學習,所以藝學院也主要開設職業教育方面的課程使他們以后有所發展。因此對于大部分畢業生來說,找到一份工作還是不成問題的。在當時,巴黎大學的學生都期待有一份神學職位,這代表著最高的榮譽,也可以選擇留校任教,不過標準和程序相當受限制。
太學的考核方式決定了畢業后的太學生與入仕為官緊密相連。如前所述,漢朝之所以要設立太學,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培養政治人才,為朝廷效命,所以,漢武帝設定只要通一經,即可畢業并授予相應的官職。如“何武、王嘉、馬宮、翟方進皆以射策甲科為郎。房鳳以射策乙科為太史掌故。匡衡射策甲科,以不應令除為太常掌故”[5]等。漢代太學對畢業標準的要求也非常嚴格,對每一批畢業的學生人數有具體的名額限定。因此,要能成功的從太學畢業是相當不容易的,畢業學生的學術造詣也非常高深,如果不想為官,也可以回鄉擔任教師。
二、教師
(一)聘任標準
巴黎大學創建之初就是一群人的集合,是一個學者行會,因此,在選拔新的組織成員進入行會時,在錄用標準上有很高的要求。首先,對于想成為教師的人提出了學位的限定。中世紀大學已有學士、碩士和博士的學位制度,要想成為大學教師,必須具有碩士及以上的學位,然而能夠獲得學位的人數是有限的,得到學士學位的比例一般是占學生總人數的30%~40%,能夠獲得碩士學位的人數則更少,只有10%。可想而知,要想成為大學教師的第一步——獲得碩士學位,對學者的專業性和學術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但是換另一個角度來想,嚴格的學位授予制度,也是對巴黎大學教學質量的提升是有積極意義的。
漢代太學的正式教師都稱為博士。博士本來是對博古通今、儲備咨詢的官員的統稱,但是到了漢朝太學建立后,博士轉變成為對教師的稱謂,并具有“官師合一”的特點。“政教合一”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特征,政治與教育的高度統一、教育的政治功能受到高度重視也是中國傳統教育的重要特征。“建國君民,教學為先”的圣賢遺訓,明確地規定了教育為治國治民服務的從屬關系。[6]他們不僅擔任太學的教師,培養人才,還兼具咨詢官吏的功能,參與朝廷的政治活動。
《漢書·成帝紀》對博士選拔的標準概括為:古之立太學,將以傳先王之業,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淵源,宜皆明于古今,溫故知新,通達困體,故謂之博士。否則學者無述焉,為下所輕,非所以尊道德也。[7]由此段話可知,博士不僅要“明于古今,溫故知新”,即具有博古通今,知識淵博的學術功底,還不能“為下所輕”,即要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來贏得學生的尊重。
(二)聘任程序
得到碩士學位只是成為大學教師的第一步,緊接著還有嚴格的錄取程序。最初,巴黎大學的教師資格授予權掌握在教會手中,教會任命掌校教士來把握這項權力,并在授予執教權方面過多的干預,后來經過行會強烈的抗爭,教師法團掌握了此項權力,也就是說,誰能夠獲得授予權由學術行會的成員來評判。另外,要想成為教師還需要在首次亮相時擔任試講,必須要得到教師法團的肯定,才能被這個社團所接納,成為其中的成員,這也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從教師資格授予的過程可以得知,中世紀大學具有濃厚的自治的特點。
漢代對博士遴選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在西漢多是采用征拜或薦舉的方式進行選拔。東漢對教師的選拔程序更為嚴格,除了采取征拜和薦舉的方式外,還需要呈送薦舉人的《保舉狀》來保證推薦的博士的資歷,使薦舉人在推薦時更加慎重。不僅如此,朝廷還會對這些人進行考試,來檢驗他們是否造詣深厚,教學經驗豐富,是否勝任博士一職。此外,對博士的年齡和名額均設有要求,年齡限制為50歲以上,名額一般只設14名。由此可見,朝廷對教師一步步嚴格的審核程序是保證太學教學質量發展的關鍵。
(三)社會地位
教皇、國王和世俗賦予了中世紀的大學教師諸多特權,因此,大學教師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眾所周知,中世紀大學的形成與教會密不可分。從宗教的角度出發,教皇需要通過教師對學生的教化,來實現基督教的統治,并且希望教師能培養出更多的主教及宗教機構官員,提高教會的素質。因此,在13世紀,教皇頒布了許多敕令分別給予了巴黎大學師生罷課權,獨立頒發教師許可證等多項特權。從政治層面看,由于巴黎大學可以為國王培養大量的政治官員,所以法國國王一直致力于爭取師生們對自己的支持,并且在14世紀,巴黎大學師生可以協助國王處理外交事務,由此可以推斷出,大學教師是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的。社會民眾也對教師寄語了厚望,希望他們能將自己的孩子教育好,確保他們能學到知識和技能,擁有一份體面的職業。
在漢朝,太學中形成了一種尊師的優良學風。太學對博士的選拔標準及程序決定了能成功進入太學授課已相當不易,從職位來看,博士并不是很高的官職,但是能當選就是一種莫大的榮譽,因為他們都代表著經學的最高水平。不僅學生尊重教師,朝廷也是非常重視教師的,不僅提供優厚的經濟待遇,還為教師建立專門的“博士舍”以供居住。另外,博士除了履行教師的義務外,還肩負著參政、議政、巡視的職責,所以博士是受到世人的廣泛尊敬的職業,并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
通過比較我們可以看到,中世紀大學和漢代太學在教師聘任上有許多相似之處,例如對選拔教師的基本標準,嚴格的選拔程序等。
三、教學方法
二者在教學方法上有相似之處,也各具特色。中世紀大學主要采取的是講授與論辯相結合的教學方法,其中論辯占據主導地位。采取這樣的教學方法與中世紀大學的教學內容有關。隨著新興市民階層的興起,人們對教育的要求不再局限于理解基本的基督教經文,而是有了更高層次的需求。為了滿足當時社會的需要,教學目標主要是為了培養專業人才。教學內容也在“三科四藝”的基礎上增添了“文、法、神、醫”四科。正如教育史專家約翰·S·布魯貝克所言:“中世紀大學的教育主要是職業教育。”[8]也正是由于這種職業特性才成就了中世紀大學別具一格的教學模式——論辯的教學方法應運而生。任何事情都交付公開論辯,因為它們除了屬于特定的、有限的知識領域,還屬于充滿爭論的領域。【9】在當時,辯論被認為是檢測學生的思想特征、學術水平最有效的方式,所以大學的師生之間、同學之間、教師之間基本上都采取論辯的形式來討論和研究某些學術問題。在中世紀大學已有學位制度,學生修完課程之后要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通常也是采取論辯的形式。因此可以說,在這段歷史時期,學習如何思考就在于學習如何論辯。【10】另外,講授的教學方法在當時也占有一定的地位,講授基本上是由教師對書本內容進行講解,目的在于使學生理解教學內容。由此可見,中世紀大學這種獨特的教學方式,在人才的培養上發揮了巨大作用,對我們如今的教學也具有指導意義。
作為一所傳授儒學的專門學校,漢代太學一直以單一的儒家經典為教學內容,但是在教學方法上卻十分豐富。太學剛剛建立時,由于學生人數較少,太學采用的是單獨授課或小組教學的方法。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學的發展,學生人數不斷增加,起初的教學形式已不能滿足太學生接受教育的需求,于是采取了一種“大都授”的集體授課模式。所謂“大都授”就類似于如今的大班授課,一位“博士”(太學正式教師的稱謂)同時教授幾十名甚至更多的學生,為此,太學設有專門經學講堂來供教師和學生使用。“大都授”的教學方法能提高教學效率,并有效的緩解師資數量不足的矛盾。后來太學的影響力不斷擴大,發展到高峰時,學生人數激增到3萬人,在這種情況下,“大都授”的教學方法顯然也很難滿足學生的要求,于是又有一種新的教學方法誕生——次第相傳。即學術水平較高或資歷較老的學生來對水平較低、資歷尚淺的學生進行知識的傳授,通過此種方法來緩解教師不足的狀況,提高教學效率,滿足學生求學的需要。據史料記載,董仲舒在太學講學時,就是采用的次第相傳的教學方法。
另外,太學生在除了聽老師授課外,還在課外時間里采取質疑辯難的方式進行學習,這也可以從某種程度上提高學生的學術水平。由此可見,中世紀大學與漢代太學在教學方法上的某些方面上是不謀而合的。
巴黎大學和漢代太學在各自所處的時代都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因而在世界教育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巴黎大學和漢代太學在教師、學生以及教學方法等內容仍是一筆值得我們深思的寶貴財富,尤其是二者在教師嚴格的聘任標準和程序、辯論的教學方法等,對現代高等教育改革不乏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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