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中的“神神鬼鬼”

王啟元

一、古人的“知識世界”

在理性聲音離我們不那么近的古代歲月里，所謂“知識”，其本身與信仰世界是有緊密聯(lián)系的。換句通俗的話說，古人的“知識世界”往往是建立在一些艱深而又靈驗的信仰體系之上。同時，信仰生活常常也需要建立在被認為是先進的知識體系之內(nèi)，才得以廣泛傳播。文獻學上一些被歸為釋道筮卜小說類的書籍，在今日看來可能其內(nèi)容的宗教成分大于理性成分，如《山海經(jīng)》《真誥》之類，甚或有些像是無稽之談的內(nèi)容，但當日那可能是先進的知識體系。同時，我們?nèi)缃衲芸吹降脑S多古人樸素的、帶有研究性質(zhì)的著作，本身也有可能是建立在對某種信仰生活的反饋，一如被視為“樸素唯物論”的王充所作《論衡》，其實可能就是某種對抗西漢風行的五行讖緯思想的產(chǎn)物，反映的是作者另一種溫和的儒教、鬼神觀而已。

還有我們最為熟悉的古代的天文歷法之學，也是典型一例。古人的歷法的設(shè)定，曾長期使中原大地的農(nóng)耕文明獲益匪淺，但屬于當時最先進最精微的“天文”之學，原本的服務(wù)對象是帝王貴族，參與到天地信仰的崇拜與祭祀當中。這種天文測量的知識，時而還會因為信仰的遷延，與政治思想發(fā)生關(guān)系，甚至轉(zhuǎn)化為政治宣傳工具。中古武則天利用印度傳來的天文學敷衍“洛陽中心”論，而證明自己都洛陽的合法合理性，就是古代“知識”受制于信仰生活的顯著一例（可參孫英剛《洛陽測影與“洛州無影”—中古知識世界與政治中心觀》）。

關(guān)于今天的話題，我們所熟悉的太湖，也有這一層“知識”之于信仰的維度。古人的“知識”當中，是把太湖當做信仰中某種“神圣空間”來對待的；比如太湖底下能夠四通八達，太湖里居住著各種神明，太湖里有個修仙的仙島等等。因為時間的推移及各種次生傳聞的層累，這些源生于早期道教信仰的“太湖”知識逐漸模糊。加上近代百年以來的理性主義思潮，這片汪洋的東南水澤，逐漸蛻變成為一個只存在“太湖流域”“淡水湖”等純地理的概念。但今天重新看待太湖“知識”依然有其意義。因為僅憑今天理性的眼光去看古代對于太湖兩山、水域的記載傳說，顯然不足以參透其中的奧秘。請試先從一個大家最為熟悉的唐傳奇小說的故事開始，展示古典時代“太湖知識”中的宗教元素。

著名的唐傳奇、李朝威所作《柳毅傳》里的故事為大家所熟知，又經(jīng)過后代“柳毅傳書”的雜劇戲曲傳播，儼然中國人神戀故事的代表。故事講述了柳毅在前往長安赴考，在涇陽遇到一位女子，在冰天雪地的涇川邊牧羊，對方是洞庭湖的龍宮三公主，婚后備受翁姑欺凌，放牧江邊。柳毅為之返回家鄉(xiāng)送信，結(jié)識龍宮洞庭君兄弟，救回公主。錢塘君由于錯手殺了三公主的丈夫，決意撮合公主與柳毅。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柳毅也得到成仙。李朝威在傳奇結(jié)尾說道“洎開元中，上方屬意于神仙之事，精索道術(shù)。（柳）毅不得安，遂相與歸洞庭”，明確指出這則神話愛情的母題，出自“神仙道術(shù)”；所以不僅神仙如龍王龍女帶有宗教色彩，連傳奇中的涇川、洞庭等地名恐怕也脫不了干系。

二、《柳毅傳》與《西游記》

前人研究柳毅傳書，于洞庭下筆頗多，但筆者先在涇川、涇陽提上一筆。小說中的“涇川”自然就是關(guān)中“涇渭分明”中“水清”的那條涇河，涇陽縣就是河北岸的縣城。這座長安城邊的小縣城，竟然承載了中古不少神話故事。比如著名的《西游記》里開頭第十回，魏徵夢斬龍王，并引得太宗李世民經(jīng)歷地府的一段驚險，就是出自長安城外的涇河之中。《柳毅傳》中女主人公龍王“三公主”，原先“父母配嫁涇川次子”，據(jù)文意自然嫁的就是涇河龍王的二兒子。如果再有些考據(jù)癖的人會發(fā)現(xiàn)，柳毅傳書故事發(fā)生的時間是“儀鳳中”（676-679）高宗年間，而《西游記》太宗夢斬涇河龍王的時間更是那回小說的文眼：崔判官取來生死簿“只見南贍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貞觀一十三年”（639）。此二事相去已經(jīng)非常接近。《西游記》中涇河龍王再一次出現(xiàn)，是借西海龍王之口：

龍王見了，魂飛魄散，慌忙跪下叩頭道：“大圣恕罪！那廝是舍妹第九個兒子。因妹夫錯行了風雨，刻減了雨數(shù)，被天曹降旨，著人曹官魏徵丞相夢里斬了。舍妹無處安身，是小龍帶他到此，恩養(yǎng)成人。前年不幸，舍妹疾故，惟他無方居住，我著他在黑水河養(yǎng)性修真，不期他作此惡孽，小龍即差人去擒他來也。”行者道：“你令妹共有幾個賢郎？都在那里作怪？”龍王道：“舍妹有九個兒子。那八個都是好的。第一個小黃龍，見居淮瀆；第二個小驪龍，見住濟瀆；第三個青背龍，占了江瀆；第四個赤髯龍，鎮(zhèn)守河瀆；第五個徒勞龍，與佛祖司鐘；第六個穩(wěn)獸龍，與神官鎮(zhèn)脊；第七個敬仲龍，與玉帝守擎天華表；第八個蜃龍，在大家兄處砥據(jù)太岳。此乃第九個鼉龍，因年幼無甚執(zhí)事，自舊年才著他居黑水河養(yǎng)性，待成名，別遷調(diào)用，誰知他不遵吾旨，沖撞大圣也。”行者聞言笑道：“你妹妹有幾個妹丈？”敖順道：“只嫁得一個妹丈，乃涇河龍王。向年已此被斬，舍妹孀居于此，前年疾故了。”行者道：“一夫一妻，如何生這幾個雜種？”敖順道：“此正謂‘龍生九種，九種各別。”

最終西海龍王派了摩昂太子把涇河龍王的第九個兒子收拾了，小說也來到了四十四回，盡管還是沒出貞觀年間。（盡管歷史上太宗駕崩于貞觀二十三年，但《西游記》里崔判官硬是給太宗在地府續(xù)到三十三年。）

結(jié)合此二種故事看，唐代《柳毅傳》中涇陽君，與明代《西游記》中那位被表哥拿下的“鼉龍”，在地望與結(jié)局上頗有相似之處，同出于涇河，同有犯事經(jīng)過，同遭龍君懲罰，似可推斷，涇河有個不安分的龍君的說法，恐怕是有某種背景故事存在；而那個故事背景里，應(yīng)該就是出自某種佛道鬼神色彩的情節(jié)。

這種宗教色彩在《柳毅傳》另一個重要地點“洞庭”上，則更為明顯。此柳毅傳書的“洞庭”之水，并非是如今的洞庭湖。據(jù)張偉然教授考證，因小說中許多地理位置關(guān)系的交代，《柳毅傳》的“洞庭”不可能是湖廣的云夢之澤，如“三公主”一開始說的“聞君將還吳，密邇洞庭”。江南吳地，很難接近今天的洞庭湖，所以那片“洞庭水”必是太湖（氏著《地名與文學作品的空間邏輯·〈柳毅傳〉中的“洞庭”》）。如此，則小說中那位忠厚的“洞庭君”，深情的“三公主”，都是太湖里的河神，湖底有龍宮洞府，都是這個神話的背景知識了。連接這一仙凡空間轉(zhuǎn)換的樞紐“柳毅井”，自然也必須在太湖邊。太湖東山啟園附近存在一口“柳毅井”，顯然要比另一口、洞庭湖畔君山的柳井更符合傳說，來得有根據(jù)。啟園附近的“柳毅井”，至今也已有千余年歷史，南宋《吳郡志》即已記載此井。明代東山大學士王鏊（1450-1524）于正德九年（1514年）手書“柳毅井”三字立石碑。乾嘉時的學者金友理說：“相傳古跡，大半無徵。無徵者斷之以理，如柳毅傳書……皆理之所難信者也，舊志雖有，不敢錄入。”（《太湖備考卷六·古跡》下按語）這種說法其實就是受了“柳毅傳”發(fā)生地在洞庭湖的影響，把太湖邊之“柳毅井”反而當做了“假古董”所致。金友理這么一較真，反而沒看出古典傳說背后的歷史性，又有些矯枉過正了。

三、“洞庭”里的道教知識

太湖里面有龍君龍女、人神了情的故事，顯然已經(jīng)是神話故事極為成熟的階段。在唐人柳毅故事之前，關(guān)于太湖洞庭中有神仙居住的母題，一定早有流傳；今天通行的洞庭龍女故事，是整個“太湖知識”演變到唐代的一次成功的量變。早在漢末魏晉時期道教興盛之時，道流就認定太湖中之西山林屋洞，為道教十大洞天之九，也叫作“左神幽虛之天”。正因為太湖底下這個著名的洞府，“洞庭”這個稱呼就被用來稱呼太湖及林屋洞所在的太湖西山。道教典籍上這么解釋“洞庭”二字的含義：“山腹中空謂之洞庭”。“洞庭”之于山川，就像人身上存在各個穴位，氣血在其中同行，又看不見摸不著。這個詞后來漸漸特指太湖中的東西二山，想必就是因為太湖與兩山有特別的仙道之氣吧。這個林屋洞下有三門，同會一穴，此洞穴有三個道教色彩濃重的名字“雨洞”“陽谷”“丙洞”，而洞里本有石室、石鐘、金沙、龍盆等道家“洞天福地”的陳設(shè)（《太湖備考卷六·古跡》引《震澤編》），一如大家最為熟悉的《西游記》里的“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里、猴子們發(fā)現(xiàn)的“石窩、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一般，都是仙家隱居洞府修行的“標配”。

道教經(jīng)典上記載，這個林屋洞底下有多條門徑，通向中國大地的多個方位，這在各種書中記載都不同。一說是四面通向王屋、峨眉、羅浮、岱岳，這個在乾隆時的金友理已經(jīng)覺得不妥。金氏以為，太湖“東通王屋”，于地理似乎怎么說也說不通。（《太湖備考》卷六引《郡國志》）還有一說就是“北通瑯琊東武縣，西通長沙巴陵湖”。巴陵湖即是今日之洞庭湖。太湖、洞庭湖有通道，據(jù)說《山海經(jīng)》里也有印證（《太湖備考》卷六引《婁地記》與《山海經(jīng)》）。《柳毅傳》中那位脾氣火爆的“錢塘君”，片刻從太湖水府跑到?jīng)荜枺⒖谕特撔睦伞Ｉ裨捓镂刺峒板X塘君用的交通方式，然甚有可能應(yīng)該是太湖底下的潛行之道。盡管涇陽這個傳說中重要的道教地點，與太湖相通的直接記載似未找到，但是中國大地底下有包括太湖在內(nèi)，多條仙道交錯相通，這個是有道經(jīng)可以證實的。如《玄中記》里說：“仙壇之靈樞，天后之便闕，林屋之隔沓，清虛之東窗，眾洞相通，七途九便，四方交達。”除了林屋外其他洞府所指似乎不易坐實，但其地下能交通，則是為古人認可的。

還有一個與太湖下洞府與外交通的傳說。春秋時吳王闔閭派“靈威丈人”入林屋洞，靈威丈人入洞后秉燭而行，走了七十多天沒走到邊就返回了。他從洞里帶回了三卷《素書》，呈送給吳王，滿朝沒人看得懂，吳王就派人去問孔子，孔子說那是“禹石函文”，大禹時代的文字。吳王闔閭又派人下洞勘察，過了二十天返回，手下報告已經(jīng)與上次下洞景色不同，洞穴中高不見頂，四下里有人馬經(jīng)過的痕跡，而且還“上聞風濤聲，又有異蟲擾人撲火，石燕蝙蝠大如鳥”，無法前行。那位第一次下洞的“靈威丈人”，是漢朝一位得道的修行者劉根，據(jù)說他成仙后渾身綠毛，所以大家叫他“毛公”。他得道的仙壇遺址，就在西山包山寺后面的“毛公壇”。唐人令狐楚曾記載“毛公道成羅浮山”，雖與《太湖備考》所引諸書有異，但考慮到羅浮與太湖相通這一條，此成道二說就都能說得通。如此，則這段吳王闔閭與孔子一節(jié)，似出于偽托，但其所據(jù)之傳說卻有其身后的道教背景。

太湖之林屋洞因其在道教上的特殊地位，唐宋時人的道教活動的記載和遺跡，現(xiàn)在還看得到。《太湖備考·古跡》“投龍?zhí)丁睏l記載，南宋嘉定朝初，太湖民眾在湖中采水藻，意外發(fā)現(xiàn)吳越王當年所投的“金龍玉簡”。簡為銀質(zhì)，長九寸，上面篆書“太歲壬戌”，為宋建隆二年。《太湖備考》所引多種記載表明，這種向湖中投簡的“投龍醮祭”盛唐崇道時就存在，而早在明代正統(tǒng)間，就有人在太湖邊撿到過這類銀簡。今人研究道教史的學者已經(jīng)指出，金龍、玉簡是帝王道教投龍儀中的兩種重要信物。“投龍儀”，又稱“投簡儀”“投龍簡”，是在舉行齋醮科儀、祈福禳災(zāi)之后，將滿載祈者愿望的玉簡，與金龍一起投入名山大川、岳瀆水府，金龍為驛騎，負載簡文上達神靈（王宣艷《浙江省博物館藏北宋帝王金龍玉簡考釋》）。這種道教投龍活動基本形成于南北朝時期，早期流行于民間，一般認為到了李唐帝王崇道后，投龍活動始走入宮廷，并逐漸成為法定的國家祭祀行為。唐代帝王投龍的活動，多有記載，尤其以武則天、唐玄宗為最。這在實物資料中也有所反映，比如目前學界所知實物最早的帝王投簡，就是武周則天皇帝，為求長生、削罪名投于中岳嵩山的金簡。

太湖林屋洞中，曾發(fā)現(xiàn)過梁代的投龍玉簡。近來也隨著考古活動，又發(fā)掘出來過銘文詳細的玉簡，上有“嗣天子臣恒”，就是宋真宗趙恒。研究者考證出這篇玉簡的年代是“天禧二年歲次戊午”（1018）。帝王舉辦這次投龍儀式的目的，“上為宗廟，下為群生，請福祈恩，消災(zāi)散咎。”而這個“上為宗廟”，具體指的就是投龍告天之前不久，真宗冊立太子這件事。中古帝王家事自然就是國家大事，所以需要動用當日最為莊重的國家祭祀的行為。當日投龍之地，應(yīng)不只太湖一地，道教經(jīng)典中的洞天福地多數(shù)應(yīng)該都會有相近的活動。這些近人對太湖的研究與發(fā)掘，似乎可補太湖百科全書《太湖備考》之闕。

四、《太湖備考》

說到《太湖備考》，確實稱得上乾嘉以來太湖研究之集大成者。《太湖備考》，清乾隆年間太湖東山人金友理編纂，是部專述太湖的志書。作者在書中記述了當時太湖周圍三州十縣，即當時江蘇蘇州震澤、吳江、吳縣、長洲，常州無錫、陽湖、宜興、荊溪，浙江湖州長興、烏程等縣的沿湖水口、濱湖山丘，尤其以眾多筆墨，落在他的家鄉(xiāng)東山及湖中相望的西山之上。《太湖備考》內(nèi)容，遍及湖中山泉港瀆、村鎮(zhèn)聚落、寺觀祠廟、第宅園亭、坊表冢墓、名勝古跡、風土人情、風物特產(chǎn)；復有守備歷代太湖之職官衙署，并倉庾教場、兵防設(shè)置、重大戰(zhàn)例、都圖田賦、地名源流、考試選舉、藝文書目、人物列女、災(zāi)異雜記。典章制度、名物掌故之外，書中還選錄了歷代歌詠太湖的詞章詩文，顯示作者雅好藝文的志趣。

作者金友理，字玉相，蘇州吳縣人，邑諸生，世居太湖東山，活動時間大致在乾隆年間，師事同邑理學吳曾。吳曾學術(shù)，所學雖主攻圣賢之言，但也十分重經(jīng)世致用之學，尤其關(guān)心水利。弟子金友理這部備考太湖之作，有出于乃師影響。比如《太湖備考》所附《湖程紀略》一卷，便是記錄吳、金師徒及其友朋，共同走訪太湖沿岸的科考日記，可見師徒皆非閉門書生之輩。金友理考察太湖源流水口、鄉(xiāng)邦風物，上承明人蔡羽《太湖志》、王鏊《震澤編》、清初翁澍《具區(qū)志》等記錄成果，遙奉明清以來顧炎武、顧祖禹所逐漸建立的經(jīng)世考訂之學，藉個人親身走訪之功，而終成備考之巨著，詳考太湖本末之外，亦略可以窺見乾嘉時學風之轉(zhuǎn)型；備考一書，也為后世同光時史地考訂、水利之學開了先聲。

《太湖備考》有乾隆十五年（庚午，1750）金氏家刻本，后經(jīng)太平天國之亂，全本有所散失，舊版亦湮沒不彰。直至二十世紀初之光緒二十九年（癸卯，1903），邑人重新搜羅匯集成全帙。同年，吳縣人鄭言紹續(xù)刊《太湖備考續(xù)編》，大體延續(xù)金友理所立之體，于乾嘉后太湖諸務(wù)，補綴一二，以續(xù)正編。鄭氏為光緒六年進士，曾為浙江候補知府。致仕回鄉(xiāng)，居于東山，遂效鄉(xiāng)賢編輯文獻以傳世。然四卷續(xù)編文字之中，兩卷簡略的典章名物之外，有多達一半的篇幅錄入《列女》之傳，遍采守貞、節(jié)孝之行。可見續(xù)編于文獻采擷方面，遜于正編。然續(xù)編畢竟有補于正編年代之后，今人整理者遂一并收入其后。

近日水利水電出版社即將出版之整理本《太湖備考》，正編所據(jù)《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二二五冊）影印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藏清乾隆十五年藝蘭圃刻本；《太湖備考續(xù)編》據(jù)國家圖書館藏鄭刻本為底本。然編輯時，卻將其中看似與太湖水情無關(guān)之正編祠廟、寺觀、古跡、風俗、雜記諸篇，悉數(shù)刪去，留下的主要為乾嘉、同光以來對太湖的各項數(shù)據(jù)記載，此舉殊為可惜。殊不知被今人看重之客觀的數(shù)據(jù)、采樣的研究，僅為中古近世學人眾多“知識體系”中的一門，而其余如佛道、鬼神的信仰知識，可能才是當日人安生立命之學。若強求古人以“科學”，則去古人學說之真相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