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行車的年月

畢華勇

去山西介休火車站取自行車的那天，我和本村兩位兄長步行到米脂縣城，在車站等了大半天，才買了三張去綏德縣的車票。米脂到綏德，不算遠，路卻曲里拐彎，也不平坦，車子顛簸晃蕩，全身都在響，30公里的路程走了兩個多小時。天已黑，一位兄長有親戚，好歹在那住了一宿并吃了飯，第二天黑乎乎的時候便去綏德汽車站排隊買票。排了好一陣隊，總算拿到三張票，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覺。

那是1979年的事。

往介休的路上，我們一直興奮不已，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地變化，就像從未見過世面的小孩一樣，每過一處，兩位兄長不停地詢問，說著這回出遠門的感想。山西這邊有好幾段正修路，我們說是“油漆馬路”，汽車必須繞道行駛，坑洼不平的路，黃塵四起，左搖右晃，這讓我們又感覺到一陣的失望，全沒了開初的興奮。只盤算，回來時幾百公里路程，騎自行車回家是否能行？

到介休很晚了，我們草草吃了飯，登記好旅店，本想痛痛快快地洗一把，沒料到旅店的水是在外面的一個甕里，我拿臉盆盛水時，店里的伙計說節省著點用。后來才曉得，介休不是一個大城市，山西靠黃河沿岸的地形地貌也屬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山區，那時介休的小旅店并沒有接上自來水，甕里的水全靠伙計到外面去挑。

從介休火車站庫房里取出三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我們顧不上吃飯，仔細檢查了一下自行車，輪胎有氣沒氣都得檢查，要上長路了，這些簡單的故障要靠自己解決。事前，我們便帶了扳手、鉗子、改錐等工具，以防路上自行車出問題。就這樣，我們輕裝簡車上了路，那種有了新自行車的感覺，況且是名牌的飛鴿，一種自豪、滿足、愜意充滿心頭。

從漸漸升起的霞光里，我們興高采烈地與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同行。天空徹底亮了，一切都在復蘇，不少的鳥兒在空中自由地飛翔，就像我們一樣，朝氣蓬勃，活力四射，所有的艱難困苦，都不在話下。我們也知道，幾百公里的路程靠雙腿與全身的力量騎回去，困難依舊重重，而我們有潛在的能量，有使不完的勁。

那個年代是計劃經濟，許多商品緊缺，憑票供應，而南方，已悄悄開始讓寂落的市場變得喧嘩。這三輛名牌的自行車在我們縣上是買不到的，當時就是找熟人“走后門”也買不到這些緊俏商品。正因如此，我們不得不托在部隊服役的姐夫從遙遠的福建買來三輛自行車，然后用火車托運到介休。收到運貨通知后，我們也只能用如此方法騎著自行車回家。我們翻山越嶺到米脂縣城后幾乎耗盡了所有體能，兩條腿已經機械地下不了地，慣性的蹬車姿勢在我記憶中成了一種永恒。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