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
Flute makers are very difficult to find in nowadays, especially those famous flute makers. After my visit to flute master Mr Zhou Xusheng, I understood that the processes of manufacturing the flute, from choosing materials to drilling holes, were displaying Chinese rigorous spirits.
制簫師一向不好找,尤其是制簫名家更為難尋。為了尋訪“蘇作”簫笛大師鄒敘生先生,我還頗費了一番周折。
上世紀90年代,是民族樂器最不緊氣時期,曾經輝煌的蘇州民族第一樂器廠也不得不面臨改制。正好那時一家制衣廠也倒閉了,所以一幫從民族樂器廠出來的樂器制作師就合伙租下了制衣廠的廠房,自立門戶建起自己的工作室。打開車間盡頭的一扇小門,鄒敘生鄒大爺的制簫工作室就在這兒了。
推門進入時,只見鄒大爺正兩只手一上一下撐著一根細長的竹桿,就如渡口的擺渡人正撐船欲行。他先用手指在竹竿上敲敲,再眼睛湊近看看,最后把鼻子湊近聞聞,滿意地點了點頭后,把竹子扛起來走到墻角,那兒有一臺磨砂切割機。切割機一發動,整個房間立馬充斥了嘈雜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竹纖維的清香。切割機聲響持續了6下后,2米多長的細竹就變成五截長短不一的竹棍。
看我走近,鄒大爺撿起一節竹棍給我講解:“笛和簫和其他的民族樂器不一樣。其他的民族樂器,無論是琵琶還是二胡,都是由多種材料組合而成的。只有笛和簫,是依靠竹子的自然機理而單獨成樂器。因而,竹子的選擇對笛簫至關重要!”鄒大爺撿起地上的四截竹棍,依次檢查后,把其中的兩根扔在角落里,另兩根放在架子上。扔在角落里的是初選被淘汰的,而架子上則是進入二輪復試的。
中國境內有竹200多種,但能用來制作笛簫者,僅有苦竹、紫竹、淡竹等幾種,而這幾種竹子蘇州產的極少。以往,每年冬天,鄒大爺都得親自赴江西、安徽親自砍伐。竹料要選擇三四年的老竹,砍回來后還要存放三四年自然干燥后方可制作。如今老爺子已年過80,無力氣長途跋涉劈竹選料?!斑€好自己以前一直像松鼠一樣勤勞,備了這滿貨架的料。但是好竹料太難找了,像這幾管斑竹,我自己也只有這幾管料。有好多名家都在打他們的主意,但是別想了,我連我兒子都不給,這些都是為我孫子未來準備的!”
選材料只是制笛簫的最基本工序,選完料后便進行到烘竹工序。只見他先點好一只圓筒狀的紅泥點爐,把竹竿從頭到尾往組爐里穿梭。待竹竿充分而均勻加熱后,他便抽出竹竿。把竹竿的一頭插入一條滿是斜孔的馬凳上,這一步便進入了另一道工序——撬竹。烘竹和撬竹是為了把有彎曲的竹竿矯直。“笛子和簫的共鳴箱,就是竹子兩竹結之間的空間。所以,簫和笛都是在用氣節發聲。樂器中我獨愛笛簫,橫吹笛子豎吹簫,吹的都是人間冷暖,歷史興衰??!”
在經過刨皮、開孔等工序后,一把簫就做得像模像樣了。鄒大爺用毛巾把竹管擦拭干凈后,拿出一只小盒子,把簫頭對準盒子里的調音器調音。簫聲抑揚頓挫,調音器中的波段忽高忽低。看著調音器上的波形,他眉頭緊縮。把簫尾夾在左腋下,左手握住簫頭,右手拿起刮刀在氣孔上輕輕地刮下一層竹屑,動作溫柔得像理發師給嬰兒剃胎毛。待“胎毛”剃完。他又開始對著調音器調音。結果音律和波形還有出入,如是繼續“刮胎毛”,繼續調音……

如此反復三四次,調音才完畢。一直以為制笛做簫是江南絲竹中最容易的事情,沒想到精功細活這么要人命。“如果笛和簫真的最容易做,我兒子和孫子沒理由放著家里的名師不拜,去外面拜師學‘吹了(鄒敘生的兒子鄒建梁是蘇州昆劇院的昆笛演奏師,其孫正在上音樂學院,專業也是簫笛演奏)。”對于鄒家三代和簫笛的關系,由“造物”變為“御物”,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直沒進化。因為中國向來有重用輕器的傳統,如在蘇州,手藝人的后代變為演奏者似乎是整個業界的趨勢。鄒敘生雖然不認同,但也尊重兒孫們的選擇。兒子演奏的所有昆笛都是他制作的,孫子將來也要進入笛簫演奏界。作為制了簫笛65年的手藝人,鄒敘生明白一管好簫對于吹簫者的含義,所以老爺子年過80,還在制簫不止?!捌渌葑嗾?,我沒能力負責,但吹我簫笛長大變老的這些人,我總得負責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