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宏宇
進入伏天,天開始變得焦躁與炎熱了。
知了是最會趨炎附勢的,它要迎接這熱。連樹葉都懶得在風中舞蹈了,它卻殷勤起來。它天性喜歡那種強大。只看到熱浪緩緩的腳步步步緊逼。它就跟著直著嗓子喊了起來。湖水一動不動,在清晨的太陽面前,它只是不吭聲地做起了一面鏡子而已。
熱是慢慢滲透的。沒有誰是它的對手。馬路上的電動車摩托車和汽車開始了抱怨和咆哮。那是怎樣的怨怒和牢騷啊。溫度計的水銀柱早就丟棄了顫顫巍巍的矜持,“嗖嗖”地往上爬著格子,追求著它的高調。空調先不要開,風扇卻依舊在搖頭晃腦。只是在時鐘嘀嗒的聲音里,汗水才漸漸浸染著,而慵懶和煩躁也如同角落中的螞蟻一樣慌慌張張而又迅速地蔓延著忙碌著占領著。
終于,熱浪甩甩手,準備大戰一場了。陽光從樹蔭爬上樹梢。蟬聲從樹枝上如瀑布般鋪撒而降。屋頂上白得耀眼,黑的瓦片卻像涂了油一樣發出雪亮的光芒。所有的窗簾都緊緊地包裹著每一扇窗口。長長的街頭巷尾就剩下了幾輛勢單力孤的轎車在下面蒸騰。窗前的槐樹榕樹和楊樹恨不得褪去平時的濃密,一動不動的樹葉則如同盔甲一樣貼在樹干上,緊閉著嘴唇,呆板著臉龐,忍受著這酷烈的考驗。
不過也有調皮的。熱浪把臉貼在窗戶上,揮舞著長袖,每個縫隙都是它想要占領的角落。空調機子轟轟地響著,被熱浪不厭其煩而又狼狽不堪地丟到了墻壁上。只見人們畏懼的臉龐朝著空調風吹向的方向。這是人類的詭譎和聰明之處吧。他們想要戰勝自然?熱浪冷笑著,在窗口呼嘯。瑟縮在角落里是他們唯一的選擇,盡管這樣,發悶的凝固、蜷曲的表情,還有蒲扇的焦躁,卻在炫耀著它的勝利。
天地為之變色。剛剛還曬得泛白的地面卻來了一層陰沉,像要暴風雨來臨似的,卻只是熱浪滾滾撲面而來的呼嘯氣勢。知了都忘記了歡呼,只是呆呆傻傻地杵在樹枝上,它大概也干渴了吧。干燥的樹皮不情愿地裂開,想要掙脫開這個佞臣的依附。柏油路隱隱出現了深刻的裂紋,旁邊的草叢早就東倒西歪地懨懨匍匐了。這時,倘若有幾個膽敢挑戰極限的人,撐著厚厚的遮陽傘在地面行走,他便可迅速卷入這場回旋。點滴的油膩和汗水會在一秒鐘內揮霍殆盡,枯干和渴望則將他推到了漩渦的風口浪尖。只待躲到樹蔭的那一小會兒,人又馬上重新陷入戰后余存的萎靡和汗水被壓制后的淋漓雨下的狼狽了。
時針拖著蹣跚的腳步在鐘表上緩慢地移動。樹蔭終于在房頂上寫下片段的裊娜。涼風漸漸有了聲息,知了也倦了,聲音不再那么響亮。可是熱浪卻依舊興致勃勃。它在發揮著余熱,仿佛剛來到一般。
似乎那膨脹的力量總是意猶未盡。可是它的舞臺隨著太陽的西斜,晚霞的黃色燦爛,也要歸于閉幕。人們陸續從屋里走了出來,熱浪揮揮手,人們重新又被嚇得東躲西藏。它昂首闊步的,一點不像落寞的黃昏,龐大的背影后,又是一夜輾轉難眠的悶熱和大汗。
責任編輯:蔣建偉